战火一夜之间席卷了大地。
谁也没有想到,那个朝堂上赫赫有名的将军竟然早就心怀不满,对着皇位垂涎欲滴。
将军手握重兵,一呼而下众军皆应,带着兵戈铁马成势不可挡的洪流,直奔京都而来。
城内乱了。
人心惶惶,每日里都可见仓促出逃的人群,带着大大小小的包裹一骑绝尘头也不回。然而乱世也有忠勇在,偏有一群人,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迎难而上。
国子监里,书声朗朗。
“曾子曰: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临大节而不可夺也。君子人与?君子人也!”
白祭酒站在高台上,手握书卷振臂高呼,仿佛一个战士:“诸君,今有贼寇欲逞凶,吾等可任其作乱乎?”
底下的学子义愤填膺,声声泣血:“不可!不可!”
白祭酒哈哈大笑,胡髭蓬乱:“吾志尚勇!”
而后深深地弯下腰,向众人稽首:“且看诸君!”
学子亦是如此,郑重地向高台上的老师回礼。
一时间气氛肃穆。
风雨飘摇。
在叛军的驻扎点距离都城更近了的时候,白芳回见到了日思夜想的陈承溪,只不过,不是在大婚的喜宴上。
小石子照例落在了青瓦片上,丁零当啷地又滚落了下来。
当它落下的时候,窗子也应声开了。
陈承溪的笑落在白芳回眼中,却让她有些心疼。墙外的人明显是瘦了,脸色也不大好,看起来很是憔悴。
指了指大门的方向,陈承溪轻快地走了过去。这一次,他没有再顾及什么,直接地来到了自己所等待迎娶的女子的闺房。
因为,他要去参军了。
白芳回闻言怔愣了片刻,失神的眸子呆呆地看着窗边白梅,许久才苦涩地应了一声:“嗯”。
她很想说,别去啊,不要去,我不准你去。
可是,自己又有什么立场不让他去呢?
还未过门呢,又不是他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妻子。
况且,他如此诚恳又郑重地来道别,不就是心意已定了么?
爹爹如此,他也是如此,一个个的,都怎么了?
怎么家都不要了。
家里还有我啊,我还在等着你们啊。
白芳回委屈得紧,眼圈红着几乎要落下泪来。
轻轻地握住意中人白皙纤细的手,陈承溪顿了顿,还是把她拉向了自己怀中。娇小的人儿轻轻抽泣,泪水沾湿了肩头的衣裳。
“芳回”陈承溪笼住她瘦弱的肩膀,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伤心的少女,只得拍了拍她的头,温声道:“我会回来的。”
没有海枯石烂,没有至死不渝,没有地老天荒。
也没有“等着我。”
只有一句最简单质朴的话语——“我会回来的。”
话里的含义却是百转千回:忠君报国,不可割舍。你,我亦不可割舍。所以,我不会让你守着誓约而经历漫长不可预知的等待,我只能够说,自己此生只认定了你。
为了忠义去战阵,为了你,努力活着回来。
我必须要走,但因为你,我向往回来。
两人相拥着,彼此再无言语,但此间无声胜有声。
陈承溪终究还是走了。
在与白芳回话别之后。
他翻身上了战马,意气风发的模样像是笃定了信仰终究会得以胜利。向着熟悉的窗子挥了挥手,马蹄急促地踏着石板,逐渐远去。
前方,还有一群同样立志投军的同窗在等着他。
少年人们策马扬鞭,阵阵马蹄声疾驰而去,如战阵的鼓点。
白芳回遥遥看着意中人的身影,直到他消失在街角,心底里冒出一个苦涩又骄傲的念头来:我家夫君,果然是文武双全呢。
是啊,他翻身上马是如此的潇洒,所以,战阵杀敌,应该也是潇洒的吧?
那是否,就能少受些伤了?
微风轻起,旋着一瓣白梅飘忽远去。
白芳回落寞地垂着头,这才发现,素来鲜活的白梅变了模样。
似乎开始凋零。
……
时光倏忽,半年的时间转瞬就逝去了。
这半年里,发生了太多事情。
一个月前,叛军突破了层层防线,最终还是进到了都城。
皇帝带着大臣仓皇出逃,不知去向了哪里。
将军率领大军进城的那日,白祭酒带着国子监剩下的学生和老师们长身而立,于国子监讲学的高台上痛斥将军谋逆叛乱之罪,直言乱臣贼子,不得好死。
而后,他披头散发悲哭国难,嚎啕不能自已。
将军面色冷峻,踏步上前一脚将他踩在脚下,然后兵卒蜂拥而上,围作一团。
白祭酒被砍成了肉酱。
尸骨无存。
国子监里死了一地的尸体,冰冷无声地诉说着这座都城新主人的暴虐和残忍。
当兵卒在都城里展开杀戮和搜刮的时候,白府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