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无一人。
而那扇开着的窗子前,细颈长身的青瓷瓶里,一枝白梅依旧开着。
只是花瓣,偶有凋零。
又是一年春三月。
花绕枝头,柳垂素青,暖风吹得游人醉。
距离那场叛乱,已经过去了十年。
在叛乱的第八年,出逃的皇帝终于归拢了一批部下,反攻而来。
于是暴虐的将军被拉下皇位,受千刀万剐的凌迟之刑。
行刑的那天,他被绑缚于刑台之上,举目四望黑压压全是百姓。有的探头探脑,有的窃窃私语,有的鄙夷不满,有的唾弃不已。
人群里,还站着一个头裹布帕的妇人。
她一声不吭,只是死死地看着手脚皆被勒紧的将军,颤抖的拳头里,指甲已经深入骨肉。
“行刑!”令签被投放下来,啪嗒落地。
精壮的行刑人手拿一鬼头木柄的短刀,极为利落地举起,照着额头横划过去。于是上面的一块薄薄的皮就耷拉下来,堪堪遮盖住将军的眼睛。
据说,这样是为了防止受刑者因恐慌而大力挣扎,索性就把能看见的先遮住。
那短刀又起,这第二刀向着喉头过去,寒光闪过,一块软肉吧嗒掉在地上,正是被削掉的喉结。
行刑人从身上抽出一块早就备好的绸布,极快地前后几下缠住了流血的喉部,直到血水止住,再也渗不出来。
这第二刀,是斩掉发声的喉咙以防受刑者惨呼,却又不让人死,就这样硬生生地不能看见不能发声地感受着自己的肉一片片被割下来,自己的生命一点点地流失殆尽。
若论世间酷刑,凌迟绝对数得上名头。
行刑人在完成这两刀之后,便手起刀落地开始一片片地割肉。
那肉薄如蝉翼,粗细均匀,被有条理地按部就班盛放在一旁的托盘中。
将军浑身在颤抖。
可他看不见也说不出,整个人身如同震荡的血葫芦。
血腥味弥散开来,围观的百姓们觉出骇然,已经有干呕声此起彼伏。
于是胆大的硬撑着在那里看,胆小的就一溜烟地跑走了,没过一会儿,原来黑压压的人群大都散去,只余下寥寥数人仍然伫立。
那个头裹布帕的妇人依然一动不动。
凌迟的行刑不算快,毕竟要将一整个人片成三千多刀细肉,做来就是个功夫活儿。所以白日里开始的行刑,到了天擦黑还没有结束。
木桩上的将军已经只剩下了半个身子,瘫在地上不知死活。
行刑人熟络地泼过去一盆凉水,于是地上那半个人又动了动,确认还活着。
场下最后的几个人也挺不住了,接连捂着眼睛四散,而那个奇怪的妇人却还是站在那里,仿佛永远不会挪动的树桩。
她的脸被包住,只有一双眼露出,里面映出刑场周边点燃的烛火残影,一刻不停地跳动着。
直到夜半时分,三千三百五十七刀彻底地割完。
刑台上分作两堆,一堆是盛在托盘里高高垒起的人肉,一堆是血淋淋肉糜模糊的骨架子。
“行刑完毕!”
随着凌迟的结束,站在刑场周边护卫的兵卒有不少都搓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无他,是在是直面酷刑,过于骇人。
一个小卒本要随着队伍走,最后还是没忍住好奇,转身看了看场地边上,便见那个唯一的妇人蹲坐在地上,捂住了面庞。
风里传来“呜呜”之声,不知她在笑还是在哭。
初时去参军的人,大多都回来了。
国子监里又热闹起来。
那些十年前意气风发地策马远去的学子,而今面上都多了些疤痕和风霜。然而当众人围坐在一起,回想起的依然是临行前的那个下午。
“曾子曰: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临大节而不可夺也。君子人与?君子人也!”
白祭酒的颂书声镶嵌在过往的岁月里,也回荡在曾经学子的脑海中,始终不曾泯灭。
斯人已去,其志永存。
不知是谁率先倒下了第一杯酒,这群已有功勋的文武书生陆续地将酒碗倾倒入土,无声地祭奠着已经逝去的英魂。
为白祭酒,也为那些马革裹尸的同窗们。
头裹布帕的妇人早早地来到了国子监的门口,然而她却没有踏足进去,只是守在门前。
等到十年前那群投军重聚的学子们三三两两地离开时,妇人踟躇了一番,还是拦住了一个副将装扮的人。
她低身施了一礼,声音清袅入尘:“请问将军,陈承溪可曾归来?”
那副将上下打量了她许久,皱眉道:“你是谁,为何打探他消息?”
妇人顿住脚,看着狐疑的副将,缓缓地将布帕展开,露出包裹着的面庞。
那本应是一张清丽的脸,虽带上了岁月的痕迹,但仍不失其原有的底色。
然而却有一条倾斜的疤,从左耳至右下颌处,贯穿整张面孔,像是一道不可逾越的沟壑,硬生生地将脸面切割成两半。
撕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