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眉眼生得并不柔和,细看,还有几分锋利。
可此刻,她的眉眼却是柔软的,带着几分祈求:“月娘啊,你就当是在做一件好事,成吗?”
成吗?
不成。
月娘头摇得像拨浪鼓。
十五年呢,朝夕相伴,她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
“夫人,咱们女人的一生都是这么熬过来的,你再熬一熬……”
“我熬这些年已经够了,再熬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贺湛英抽了一下手,没抽动,突然站起身。
月娘也跟着站起来。
此刻,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死死地拽着这只手,不要放,不能放。
“这衣裳是当年老太太送给我的,我穿给她看,老太太开心得眼睛都笑没了,直夸好看。”
贺湛英幽幽叹了口气:“很久没穿,感觉我都有些撑不起来,你瞅瞅,不难看吧。”
月娘下意识抬起头,这才发现那红衣就像一层皮,挂在了她的身上,空空荡荡,晃晃悠悠。
再往上看是一张憔悴消瘦的脸,颧骨高高突起,显得眼睛尤为凹陷。
烛火将这张脸上的每一条细纹都映得清清楚楚,也将那双眼里的沉沉死气,映得明明白白。
月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突然想到她们主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夫人也是穿着这件红衣,那张脸又白净又饱满,那双眼睛又黑又清澈,里面含着笑。
那笑明艳极了,看得人心里暖暖的,无端就生出些希望。
月娘抿着唇,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慢慢松开了手。
贺湛英预料到她会松手,轻轻阖了下眼睛,像是欣慰,又像是感激,然后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出厢房。
院里,一轮上弦月,将天地都照得苍凉。
贺湛英走到井边,扭过头,深深地看了月娘一眼。
那一眼,无悲无喜,平静如水。
月娘扑通跪下去,泪如泉涌。
夫人,井水凉啊。
……
九月的清晨,比井水还要寒凉,再听一个人绝望赴死的故事,人的心便寒凉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