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之词!”舍外,闻声赶来鸡五彩鸡精突然怒吼道:“分明是你不肯放过死人!百般求我将其复活——”
闻声,大娘迅速放下卷起的裤腿,将枯骨腿遮个严实,而后,她突然掩面而泣,自个寻个角落又痛声哀泣。大娘背对他们,枯瘦单薄的身影蜷成一团。
“为操控你死去的丈夫,你不惜割肉献祭,就为能见到你的丈夫!”鸡精恼恨:“我本是这荒山山神,无形无貌,一心专于修行。但这村民受邪道蛊惑,竟将生肉血食用来供奉我····唉!百年清修毁于一旦!”
“我这不成气候的修行哪经得起生肉血食的诱惑,一步错步步错,直到她来求我。”
鸡精坐下,“仙娘你且听我说说。她那丈夫已经死去多时,她不想他死····然后对我百般哭求,还愿意割肉献魂····”
鸡精痛诉,大娘始终在悲泣。
舍外,盖头精与黑犬蹲在外头,身上都挂了彩,他们正懒懒看着他们的纠结。
隐之想起大爷,今早遇见他时见他与常人无异,连她也未曾看出异样,却不想竟是个死人!那?
“那是起死回生术?”顾隐之问鸡精。
“不敢不敢。”鸡精客气道:“我只能让他活一天,如果要他每天活着,她便要日日割肉,而我化身为鸡啄食。”
“也不止这些,”鸡精补充道:“我连死人的肉也吃。”
这····够老实,还真都招了。隐之向大娘看去,她怨毒的盯向鸡精。
“违反天道,又有谁不知道?修行就是守戒,我自破戒律自愿为妖,遭雷劈火刑我都愿意!百年前,我也曾有幸得神仙点化,却不想·····”鸡精再也说不下去。
话落,顾隐之倒是惊讶十分:修行一世,能得神仙亲点是很深厚的缘分,如果好好修行,倒是能位列仙班的。可惜,实在可惜。
唉,当野鬼就轻松多了。
“你到底是谁!”大娘猛的一声喝,让隐之吃了一惊。她狠狠瞪向顾隐之——
“你听过的吧!京城里那个疯神婆!”盖头精突然高声答道:“哈哈哈,疯神婆………”。
她狂妄的大笑着,丝毫不顾及别人的情绪。
闻声,大娘眼中也泛起冷嘲。
“神婆!”大娘嘲笑道:“我用不着神婆什么!我要的是要老头子活过来!我要让他活过来!你会吗?还是你只会告诉我——人要入土为安?要我好好活着?”
“这些话我听够了——”
“你们这些外人懂什么?你们这些外人!根本不配待在我这里!滚滚滚!滚滚滚!”
“我们约好百年一起走,便是百年!少一年都不行!”
大娘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她一下子站起来。把顾隐之往舍外赶去。见状,顾隐之便不再多言,要离去。
但鸡精却被刺激到了,他一下子跳脚大骂:“他先死,那你跟着去死啊!你让我坏了自己修行,还害得全村都活不下去!每个人都认为我是妖,他们都觉得我是妖!!你害死我!”
“怪我?怪就怪你自己修行不够!我可没逼你吃肉饮血——”
“我呸!还山神——”大娘又指着鸡精大骂:“吃我的肉时,你想起自己的身份了吗?你倒是将肉还我!!”
大娘一句话刺的鸡精眼眶血红,他刚刚的谦卑被一扫而光,他坐在椅子上,浑身发颤牙关紧咬。大娘的愤怒也不输鸡精,他们相互怒瞪,彼此都不让步。现在若不是有外人在场,鸡精定是将大娘拆骨生吞。
顾隐之也不想做和事佬,她没这闲工夫,她进屋将衣衫换了。舍外烈阳恨不得将一切烧透,而农舍内依旧是灰暗的,泥地泛起潮被烈阳蒸的愈发浓烈,整间屋子潮闷难当。
屋子里破破烂烂,连多余的油灯也不曾有。
她将衫裙放下,拔下自己发髻上才插上的金钗,放在大娘潮湿的木桌上。
她走出门,盖头精与黑犬与鸡精又纠缠在一起,大娘依旧愣愣守住院子一个角落,他们的闹腾落尽她眼里,大娘只有厌烦。她别过脸去,继续对衰败的墙发愣。
“什么天规天道,在我眼里,都算屁!”大娘对着墙,突然破声淬骂:“我只要老头子活着!我就想他活着!他应该长长久久的活着!”
“不惧情长却恨此生短。”闷雷似的黑犬忽然低叹道。话落,所有人被黑犬突如其来的诗意惊呆了,而他这一声感叹又叫大娘更是潸然泪下。
“我年轻时,本是青楼女——。”隐之刚要离去,大娘忽然一声长叹。
大娘声线突变,长长的音韵高高响起,在农舍间反复流转,那一瞬间,隐之差点以为自己身处的是戏台。
“官人本是前朝状元,为我他弃官从野,陷万人的耻笑里却义无反顾。我们私守在山野,即是清苦无子又如何?两情长久时却胜人间多少风光。”
大娘字字如珠玑,垂落掷地,稳稳当当的投进众人心间轻轻。顾隐之终有触动,她想安慰大娘但是却已经找不到话,因为她没资格,这样浓烈的深情她没有经历过,自然不懂其中是怎样的情深,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