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央的这番话令朝君殿下怔住片刻。可他最终还是低下头,莞尔一笑。
“少君言之有理,是我狭隘了。”
赫连央也跟着笑笑,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喝了口茶,她又问起宗室们这些日子的情况:“听说宗主殿下身体不太好,自从来了这里后便一直没有出门。”
明清樊点头:“是。陛下本想派宫医上门去看看的,不过都被宗主婉拒了。”他搓了搓手指,若有所思,“不知是哪般疑难杂症,竟遮遮掩掩的……”
闻言,赫连央却放下茶杯,云淡风轻道:“若我没估量错,宗主顶多还有两三个月可活。”
“嗯?”明清樊甚为惊诧,抬起头来盯着对面人,“你知道她得什么病?很严重?”
赫连央笑笑,摇头:“我不知她原本得了哪种病,但也不难猜,估计是寻常的老人疾、五脏六腑渐渐不中用罢了。只不过先前在阆都时,我曾借口拜府、想要调查她是否跟阿止遭遇毒害一事有关,那次还真叫我发现宗主府西院里存放着许多罕见药花药草,里面药性复杂、更不乏毒物。”赫连央挑眉,“不过当时我认死了宗主与加害阿止必有关系,便没将那些药材放在心上。现在想来,应该就是给她续命用的。”
朝君殿下拧起眉头,手指敲敲桌面:“我怎么不知还有这种事?”
方才还侃侃而谈的赫连少君,突然被噎住,眼看对面之人就要计较起来,赶忙装傻充愣:“我没有说过么?我记得好像说过啊……”
朝君殿下磨磨牙,剜了她一眼:“赫连少君,你最好把这事原原本本、一丝不差地跟我说清楚。”
赫连央无奈笑笑。但细细想来,她确实还有许多事没有对明清樊说清楚……慢慢浮起了心事,停顿片刻后,赫连央才终于开口:“殿下,这些事我会都告诉你,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保证会很快,还有别的,以后时机到了,我会一一道来。”
明清樊眯起眼睛:“我就知道你还有事瞒着我……”但看见赫连央不像是敷衍之词,便不再逼问。
言归正传。
“难怪宗主这一两年的行事风格越发激进……可宗主若时日不多,对我们而言倒并非好事。”明清樊手指摩挲着下巴,“为了在离世前给宗室谋得更大利益,她说不定会做出绝地反击之举,不可不防。”
赫连央无言。她并不反对明清樊的猜想,但比起如何“提防”,她想到的却是别的。
“殿下。”赫连央斟酌开口,小心问道,“跟宗室之间,除了斗倒对方……真的没有其他路可选吗?”
明清樊一愣——不久前,明清重也问过相似的问题。那日他也如此刻一般,在新王面前颇有深意地剖析宗室、宗主的威胁,主张一定要彻底压垮宗主、不能叫她再生事端云云。陛下也是默默听完,然后问:朝君,一定要跟宗室斗得你死我活才行么?
当时明清樊的反应也如此刻,不知如何应答。他没想过还有第二条路。在他眼里的宗室跟宗主,二十年来如一日地“找麻烦”、“唯恐皇室不乱”,他们跟宗室彼此生厌——但他已经忘了究竟为何会走到这个地步。
看着明清樊略错愕的神情,赫连央突然意识到自己冒失,方才的话听进对方耳里、怕不是以为她在指责。于是她赶忙解释:“殿下,我……”
“不,并非非要斗个你死我活不可。”明清樊像是看开了什么,轻笑出声,然后抬头看向赫连央,“只是我与他们相识太久,心中慢慢排除了一切其他可能,已经忘了除此之外还能怎样。若你能想到更好的法子,便尽管去试试吧。”
这下又轮到赫连央错愕起来。若是放在寻常,这番话出自朝君殿下之口,必然要正话反听……可赫连央仔细瞧瞧,发现对方当真并无置气之意。难不成是真心的?
明清樊见她也不说话,倒是在自己脸上盯了又盯,便猜到这人准是在心中编排自己。朝君殿下便冷哼一声:“少君别看了,我没有失了心,你也没听错。”
赫连央闻言,慢慢展露笑颜,歪着头,见明清樊也被自己逗笑。两人重新端起茶杯,作势互敬。
眼见天色渐深,明清樊也该走了。但临上马车前他又突然想起姑母提到的、想与采昕宗君家结亲的意愿,便又简短询问赫连央的意见。
“长营哥哥跟玉竹小姐啊……”赫连央没想到大长公主会有这样的打算,但仔细想来倒也并不奇怪。可她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过多评价,只说:“若论出身、品行,二人倒是相配。”
明清樊嗤笑:“没说一样。”便知赫连央定是不想掺和进这些联姻事宜里去,也就不再为难她,转身上了马车,撩开车帘再次叮嘱她歇息。
赫连央笑笑点头,目送明清樊离开。
不过刚刚成年的赫连少君注定歇息不着——王后万流烛从王宫传信出来,要在赫连府上为她补办一场恭贺成年的府宴。虽说赫连央经历了在百阐城的成年礼仪式后,已经甚是疲惫,但无论如何这都是王后的心意,而且想必也有利用所谓贺宴、借机敲打一些人的打算,因此赫连央便应承下来。
虽说是在赫连府上设宴,实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