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玉璧将熬好的汤药端进来,送到正在轻咳的明斐蔷面前。明明都快入夏了,明斐蔷的身子却越发单薄起来,人也一天天消瘦下去。就如此刻,她端着药碗的手微微打颤,还需明玉璧从旁扶着才能顺利仰头喝下。
“殿下,您还是安心歇一阵吧。”明玉繁看上去甚是担忧,“外面的事就先交给清辙替您去跑。”然而想当然地,被明斐蔷摇手否决了。
“难得抓住明清樊与赫连家这样大的一个错,我若此时沉寂,指望着那些不成器的小世家跟小官家,怕是连明清樊的一根毫毛都动不下来。”明斐蔷擦擦嘴,将绢帕放回托盘里,摆摆手叫人收走。她随即又抬头叮嘱明玉繁:“今日重新开朝,叫承怡宗君无比盯好朝中动向,该给明岚王施的压一丁点都不可松懈,明白么?”
明玉繁眼看也劝不动宗主,便只好无奈答应:“是,我这便去再提醒。”说完便退了出去。
待明玉繁出去后,明斐蔷又叫来了自己贴近的嗯娘,压低声音问:“如何,那边来信了么?”
老嗯娘惯是给主人办要紧事的,点头:“殿下,来信了。”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个檀木的信盒,看上去已经泛了油量光泽,想必是明斐蔷的久用之物。一听“回信”二字,明斐蔷的眼睛里都生了光彩,立马接过打开,取出里面的信函。
然而上面只有寥寥几字:下马仙加重三钱,可延寿半年。
加重下马仙的药量……明斐蔷默默攥紧了信纸,最终还是对眼前人吩咐道:“下次再为我熬药时,下马仙再加三钱。”
“殿下!”老嗯娘几乎要喊出来了,“这怎么使得!那东西原本就是催吐的,以您如今的药量已经为煎熬,怎可再添毒性!”
这些明斐蔷又如何不知。可她病是娘胎里带出来的,从小到大几乎都用各种药材吊着,年岁将至时前面几十年积攒的毒性又骤然爆发,若非用以毒攻毒的法子,恐怕她早已蹬腿归西。
“我这身血肉里的毒还不够多么,不差这点。”明斐蔷不再听劝,执意叫人去办。老嗯娘无法,只好听命下去,却在转身之后偷偷抹眼泪。
可就算想尽了办法,她的寿命也就只剩这一点罢了……明斐蔷攥紧了拳头,半是意欲满怀,半是心有不甘。
两年前他们得来消息,说明岚王想要尽快传位给晚君。如此算来,今年差不多就是时候了。明斐蔷一定要咬牙撑下去的缘由,无非是要在明清重继位之前,将宗室的地位彻底改变。因为她清楚明清重如果继任明岚王,那么明皇室绝不是只有明清重、明清樊与明玉漱三人——是明氏跟四城少君,及他们背后的姻亲们。
此时的朝堂之上,明岚王时隔多日后终于出现在了众人眼前。几个与宗室暗中来往的臣工忍不住多瞄上位者几眼,大约是明岚王平时也并不多么精神,这会儿倒也看不出有何异样,只是脸色稍沉,似乎满怀心事。如此想来先前听说的王上为臼伊关之事久闭不出,便可信得多了。
明岚王稳坐高位,默默扫视下面的一众朝臣,无言良久后,突然长叹一气。这叹气声并不重,然而大殿之上没有一点其他的动静,便就把这声叹息凸显了出来。人们心中开始打鼓。
仿佛看不到下面那些人脸上的复杂神色,明岚王摇摇头,很是丧气般对众人说道:“朝君来信:梁及店城沦陷了。”
短短几个字宛如炸雷般轰在众人心中——
“怎会如此!”
“这……这可如何是好……”
“殿下可说准了?梁及店城怎会这么轻易……”
……
下面七嘴八舌的胡乱说着,一时间也忘了这是在何处;然而上位的明岚王也并未制止,只等喧闹声自己平息,他才重新看向下面。
“不说各位臣工,就连我听了这消息,也万分震惊。然而事实如此,我光闭门不出逃避追责也无济于事。”明岚王语气似羞愧似诚恳,三两句便将自己为何多日不见人影的缘由扔了出来。此时众人皆陷在梁及店城被破的震惊中难以回神,谁还去探究明岚王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陛下!”
突然一个声音凌空响起——众人循声去看,发现范知已然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说话都打颤:“陛、陛下!梁及店城被破事关重大,十多年前的教训不可不想!沉斗胆请愿,您应尽快从阆都撤离,南下转至……”
范知还没说完,便被明岚王厉声喝止:“糊涂!”说着还气得将手边的折子随手抓取一把砸向范知,瞪圆了眼睛,“阆都乃沛陵之气脉所在,我乃沛陵之主,岂能随意离去!”
果然——众人见范知被骂了一句就畏缩了,不免在心中啧啧嫌弃。
不过这次咱们神祇官大人倒是比往常勇气可嘉了些,虽然被训得够呛,然而还是想再行规劝:“可是、可是陛下,早前朝君殿下不是传回消息说罗仑·坦昆病逝了么?如此一来,难保那些阿勒境贼人不会借他的死鼓舞士气、趁势来犯,您还是……”
“住口!”明岚王又是一声呵斥,这回吓得范知倒是真的一口大气都不敢喘了。随后明岚王接着范知的话头剖陈了自己的心志,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