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樊恍然大悟。阿勒境执意要攻下梁及店城的原因,除了想打通与沛陵的障碍之外,为何就不能是同他一样——注意到了梁及店城的“秘密”呢?他看了太叔环一眼,对方显然也这样认为。
看来要转变一下思路了。于是不再犹豫,明清樊将臼伊关的守备要务交待给钱古宜与丁冀,告诉他们暂时无需做任何变动,眼下瞄准关外的任何一丝风吹草动更为要紧。加派的守卫军到了之后还会停驻在关内,但不会过城。
安排好一切后,明清樊便准备离开。然而并非轻装简行:他们带上了徐闻。
既然明岚王已经对臼伊关的事完全放手,那么如何处置徐闻便由明清樊一个人说了算。而他刚好不在乎阆都那些人的叫嚷,并不想趁他们心意、把徐闻杀了了事。所以回赤阜镇的这一路上,他让护送的人看好徐闻——就算他想自裁也不行。
一路上赫连央都很沉默。她坐在马车里,漫无目的地看着外面匆匆掠过的景色。水格跟醒春在她一旁互相依偎着休息,不过即便醒着也不敢与她轻易搭话。水格清楚徐闻在赫连家所有人的心目中,都很特别。
几天前去到臼伊关之时,因为急着出关追上明清樊,赫连央并未来得及问询臼伊关被破的经过。然而当他们顺利返回,终于想起询问时,从丁冀口中得知的一切都那样不真实。直到此刻也一样,赫连央不知眼下的寡言到底是为了芒城出现了叛徒而多年来他们却未察觉,还是为了徐闻。
他不辩解,仿佛甘愿担罪赴死。
这一行总共也就两辆马车十几个人,更何况臼伊关到赤阜镇的距离远比从叠芒关出发要近得多,白天走快点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当然,娇贵的太叔城主也受不起颠簸,毕竟活了二十年,几乎都在梁及店城里度过。另外整个队伍估计没人愿意听太叔环的哼哼唧唧,因而夜幕降临后,明清樊便下令在空地上休息过夜,明日一早再上路。
架起火来简单烹煮了点吃食,水格盛了一碗浓粥拿给赫连央,但赫连央却一直端在手里,装作吹气等粥凉下来,慢慢就失了神。
“再吹就彻底凉掉了。”
一个声音传进赫连央的耳朵,她猛地回神,看到是明清邈一步步朝她走来。她看着手里的粥碗,确实只能感到一点温热了。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朝明清邈点点头:“谢清邈公子提醒。”
一听“清邈公子”四个字,明清邈笑开了,半玩笑半真心道:“看来我得开个赌局,赌一赌少君何时才能不再叫叫我‘公子’。”
赫连央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顿时觉得不好意思。她并非想从称呼上与明清邈故意生疏,只是在阆都待了一段时间,与那些贵家小姐公子们打交道多了,嘴上说的便也逐渐习惯。
大约是她脸上瞬间的局促太明显,因而明清邈很快“噗嗤”一声笑出来,摆摆手:“我与少君说笑的,少君莫怪。”说罢,便在赫连央的对面坐了下去。赫连央也抿嘴干笑了一下,没有继续这番话。
“那位姓徐的先生——”明清邈朝后指了指,“我方才去看过,吃的喝的一样没少送。”然后顿了顿,才又补充,“朝君殿下安排的一切都很妥当,少君大可放心。”
赫连央吞咽粥饭的动作停下,舔了舔嘴唇,好一会儿才淡淡道:“殿下办事向来细心,自是无可挑剔。”
明清邈垂眸,无声苦笑,随即又赞同:“确实。虽然我只听了些只言片语,但将那位徐先生带出来,想必朝君殿下也是顾及了少君你,这样看来他的心肠要比嘴上对你软得多……”
这话似乎另有深意……赫连央抬眼看向明清邈,而对方仿佛恍然间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嘴巴张张合合,最终还是无奈承认:“在客栈那时,我无意中在门外听到了你们的谈话……”果然,赫连央听到这话后眼睛都不自觉睁圆了起来,神色说不上难堪,但显然也没想过还有这层秘事。
明清邈才难堪。无论如何粉饰,“偷听”这码子事都不光彩就对了。他正不知如何请罪,不想赫连央却很快恢复如常,淡笑点头:“原来如此。让清邈公子见笑了。”
“哪里哪里,是我行事不端。”明清邈摆手,忙不迭否认。
最初的讶异过后,赫连央倒并不介意了,看着明清邈甚是紧张的模样,她笑着转头,看着眼前的火堆,火光在她血红的右眼中跳动。
“那日朝君殿下说的话,听起来虽狠绝,不过倒是一点都没错。总归是一眼爱慕有缘无分,不趁早斩断情丝,恐怕只会后患无穷。”赫连央笑笑,“他说得难听罢了。”
明清邈看着赫连央轻轻说着这些。然而他只用了一半脑子去听,另一半脑子想的全是赫连央此时无比生动的神色。那张总是寡淡着表情的脸庞,明明说着足够令所有女儿家伤情的心事,可她却语气平和,嘴角弯弯,一双异瞳中闪烁着鲜活的亮光。就像废墟中的月亮。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然而就在这时,赫连央又慢慢抬头,看着夜空点点,声音轻飘又坚定——
“但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影响我作为四城少君永远都站在朝君殿下一边,无论何时何地、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