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央点了点头,又摇头,斟酌道:“当然,目前还是猜测。”然后她从怀里掏出那株被裹起来的发光蓝草,展开给明清樊看,“这叫‘归家草’,因为这种草长在百阐城跟阿勒境的交界地带,很多药民出去采药,便是通过它们来确认自己是否已经离城太远,故而有了这个名字。它在暗处仍隐约可见,只因草身布满了蓝色的荧光药粉。这药粉从草叶上抹下来倒没什么太大威力,可若将草晒干、最终碾成粉末的话,则有强烈的致幻性,让人把刀剑看成藤蔓、把悬崖看成草地也并无不可。纵使侥幸未曾伤及性命,事后也会记忆全无,想不起发生过何事。”
“而这种草,本是阿勒境独有。”
明清樊眼睛亮了亮:“这是你今日去看光头逃跑之处时发现的?可即便如此,又如何证明这跟阿勒境人有关?你也说了百阐城同样有这东西,那兴许是百阐城的人带来的……”
但赫连央摇摇头。
“百阐城与阿勒境的交界处确实也有一些,但因为气候有异,所以长出来都是‘死草’,单叶萎缩不说,拔出后一个时辰便会枯死,更无谈携带至此留种生根。往年我与爹爹行走之时,深入过阿勒境的边地,那里的‘归家草’株高叶茂,采摘下来可保三四个时辰不死,若是携带草种培植,也远比百阐城那里的长得结实。”赫连央又抬了抬手,“就像这株一样。”
明清樊了然。
“殿下不是与我说,王章认出了假人质身上绑的药包么?那是因为我与爹爹每年都会给芒城与叠芒关的将士们讲说毒花毒草。方才我也与他确认过,他说确实是看见了漏出来的药粉为蓝色。”赫连央眼色又暗了暗,“可要磨出两包甚至也许比这更多的药粉,非上百株原草不可得。”
“你的意思是,阿勒境的人不但从此处寻了通道进入沛陵,同时还带了诸多毒物进来……”明清樊问完之后又自答道,“的确,不然奇乐坊下面的毒药是怎么来的。”
但赫连央却微微摇头。
“我的意思是,无论这些毒草是如何到那群山匪手中的,他们极可能跟潜入的阿勒境人打过照面,甚至有可能正面交锋过。”
明清樊猛然睁大了眼睛。他被赫连央点醒。的确,这么大的量,无论是偷还是抢,哪怕是草种撒了一地、生根发芽又被他们采撷而来,当时阿勒境的人也一定是遇到了意外——而这一带的意外,若是因为官兵,消息早传进了阆都;其他情况,只能想到这里的野霸王、这些山贼们。
与赫连央无言对视后,明清樊道:“我叫人朝你的猜想去审问那些匪徒。”
赫连央点点头,又补充:“我叫金无涯带人沿着裹素山的山脚去搜,我总觉着会有收获。”
努力没有白费。
三日后,金无涯他们终于找到了躲在某个山洞里的光头。发现他时这人已经狼狈不堪,看来是一直躲着,几天不见愣是瘦了一圈,见到他口中的“兵徒子”来抓他也没力气跑了,甚至有些渴望被带回去。
王章跟何起海举着火把打量着眼前的山洞,听到了很强的风声,于是二人默契相视点头,试着往里面走,结果发现他们已经走出去百十来步了,却越走越宽、越走越深。他们心知这里绝非简单的“山洞”,而该是“隧道”。于是二人选择当即返回,将此事报给金无涯与张谡。
金无涯已从家君处悉知她的猜想,眼下王章与何起海的发现恰是验证了一切。他正了正神色:“先回城。”
而孟敞跟侯文岳那边,也审问出了结果。
那日留下活口的匪徒大多人是从别的山寨投靠到光头手下的,且是小喽啰,知道的并不多,仅有两三个一直追随光头的心腹道出了一些旧事。
大概两年多前,这一带的山匪还很猖獗。原本他们只靠打劫过往的商队过活,但不知从哪一日起,发现有队人马似乎总是出没在他们的地盘,却又堵不住他们。光头很是气恼,下了狠心要把乱入者揪出来,便派多多的人手埋伏在各个方向,哪怕看起来并无出路的。没想到两个月后,当真被他堵到了,竟是从裹素山山脚方向来的。
光头在这片生活了三十来年,压根不知道裹素山方向还能出来人。他派人小心侦查,果然发现了一个深邃的山洞。他们立马想到从这儿来的只会是阿勒境人。若阿勒境人偷偷来回,想必身上得有些值钱的东西,便一直耐心守着,直到那些人下一次路过,掉进了光头精心布置的陷阱里。
两边的混战在深夜,对方大约以为这里是沛陵空地,万没想到竟会被埋伏,因而很快便被瓮中捉鳖。本就是偷袭,又在一片黑暗中,那些人既想悄悄“借过”自然也不能带太多人,饶是身手都算不错,几个来回后也终究无力应对。最后,他们提出以物换命。
然而最终怎样了,他们这些人都不知道——就在他们兴奋于捡了大便宜而稍有松懈时,那伙人中领头的,突然朝这边扬了什么东西;再醒来,他们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但光头记得。
他被带回来关押,要了吃的喝的。赫连央跟明清樊便坐在一旁,静静等着眼前人狼吞虎咽完,才冷冷开口道:“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