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央的决定没有错——当晚,装载着货物行礼的马车上便失了窃。可这并非由于守卫不尽心,他们已经将贵重物品搬进了驿站,留在外面的东西也按贵贱、大小分类看护。明清逸随行带的东西最多,那些弓箭啊球杆啊网兜啊,本以为放在车里没事,谁想到第二天清早一看,还真的都丢了。
孟敞跟侯文岳一听是明清逸的“玩具”被偷了,头疼不已,去请罪。宗室小公子原本就一肚子火气,这下连自己心爱的物件都没了,免不了大呼小叫、上蹿下跳大闹一场。然而谁都没出声,任他撒泼。直到小公子骂也骂累了,口干舌燥地知道去找茶喝,悠闲坐在上位的明清樊跟赫连央这才放下自己的茶杯,抬起眼皮看看他。
“清逸公子,现在咱们能出发了吗?”明清逸指尖划过杯沿,眯眼笑问。
无论何时,明清逸见到这个笑都要哆嗦一下。他一口茶水含在嘴里,差点呛着自己;四周那么多人看着呢,他想找回点面子,结果又对上赫连央那双异瞳。表情寡淡的家伙倒是没笑,却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鬼知道装了什么的小瓶子,默默摆在桌上,然后歪头看向自己。
两个王八蛋……明清逸又哆嗦了一下。
毕竟好汉不吃眼前亏。小公子狠狠咽下茶水,眼神若能放箭,这会儿怕不是早把明清樊跟赫连央扎成了刺猬。他一拍桌子起身,咬牙抿嘴:“还不快走!”
凡是从阆都一起出来的侍卫仆从,没有一个不惊讶的。谁能想到在京城里都敢横着走的宗室小公子,跟出来之后竟会如此憋屈呢。孟敞跟侯文岳互看一眼,又看了看朝君与赫连少君,心中想到一处去了:这两位殿下凑到一起,怕是能将所有人治得服服帖帖。
小小风波结束后,众人整装启程。明清逸气鼓鼓地上了马车,与其形成鲜明对比的事明瑞一家。四口人仍低眉顺目,离开阆都的两日来始终都如棋子般任人摆布安排。众人甚至没听他们说过几句完整的话,总是“嗯”“劳烦”“多谢”这些客气的说辞。
明清樊骑在马上瞥了他们一眼,冷冷转头。他看向赫连央,发现她似乎在沉思。
“怎么?”
赫连央抬眼,犹豫一二,才吐露自己发现的异样。
“这片区域也不过刚离开叠芒关的管辖,按理来说即便是蛮横的山匪也鲜少敢于在这下手。何况我们队伍不小,又撑着官幡,小贼本应避之不及,冒险偷窃属实不该。”赫连央回想明清逸带来的那些玩意儿,“虽说明清逸带来的球杆、网兜确实做工更精致些,但总归卖不上几个钱。多年前我跟爹爹曾于无回岭外失窃,然而只被偷了三个银锭子,几颗碎银跟那些药材居然都没入得上这波贼人的眼。”
明清樊听透了,赫连央的意思是这块定然发生过何事,才将这些盗匪逼得后退,没多少“生意”,便不得不冒险什么都偷了起来。
二人对视一眼,然后叫来金无涯、孟敞跟侯文岳,交代他们将护卫的队伍拉长围住,不可放出一个缺口。
如今的时节,白昼已经很长,但众人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在晌午到来前行至无回岭下。孟敞与侯文岳看着眼前算不得高峻的山岭跟颇为开阔的上山道口,心中还想赫连少君是否多虑;然而待众人前行了约半个时辰后,才终于见识到了为何此地叫“无回岭”。
细狭的道路延伸至半山腰,众人尚需绕上大半圈才能从另一侧下去。随着高度攀升,人也好马也好,都不免感到晕眩;加之道路坎坷、几辆马车又都豪华宽敞,众人只得更加小心翼翼起来。但偶尔遇上极其难走的路,马儿脚下踉跄,马车也会跟着剧烈摇晃,明清逸胆子又小,在车里鬼叫,再吓着马匹。
这样两三次后,赫连央叫停车马,让车上的几人骑马前行。
明清逸这次难得没嘟嘟囔囔地废话,反倒迫不及待地翻身上马。而明瑞夫妇上马之后,侯文岳又牵了两匹马给明玉琼和明清安,却被明玉琼抬手拒绝了。
“多谢您,但山路难行,我们姐弟二人应为父母牵马,从旁照应。”
侯文岳微怔,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倒是赫连央在前面听见了这番话,心想这位玉琼小姐怕是不简单。她扭头想看明清樊的神情,然而对方却丝毫不显关心,仿佛对他来说,带着“活”的明瑞一家上路就是全部,其余他并不想管。
他们之间,果真有些什么。
“那便听玉琼小姐的吧。”赫连央做了主,给侯文岳示意,后者点头,牵马去了后面。
马车上不坐人后,大家的步子反倒又稳又快了许多。脚下的石子硌得紧,可明玉琼与明清安姐弟却如履平地,眉头都不皱一下,全心投在看护父母的马匹上,将缰绳牢牢攥在自己手心里。
众人就这样走了两个多时辰,终于绕到了下山道口。若说上山时的缓坡尚不算危险,那么此刻眼前的陡坡却让人不禁捏了一把汗。多亏赫连央早说将马车套牢、物品捆紧,后面只需多留意脚下便是了。
“我们得快点。”赫连央看着渐昏的天色,转过去跟明清樊商量,“牵马走下去更稳妥些。”
明清樊看着眼前不见底的下坡山路,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