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父母兄长没有异心,我且相信。但你如何又能担保芒城之中的每个人?”
明清樊没有高声喝语,说得冷静,赫连央只能哑口无言。他说的没错,她不能担保,父母亲不能担保。谁都不能。
“阆都城内有阿勒境人潜伏,现今已然挑明。若说那几个阿勒境人被我们抓到是意外,令对方猝不及防,那么下一步,难保他们不会借力打力,直接把整个芒城拖进来陪葬。”明清樊近几日已经细细想过,“一旦牵扯到‘叛变’,任谁都无法全身而退,假使此事扩大,被百姓知晓,怕是民心动荡。届时已非陛下或我是否信任赫连城主的问题,芒城非被架空不可。”
“如若对方真像我预估这般盘算,那么便要抓紧在你留京期间动作。因此——”明清樊转过头去,不再看赫连央,“你越早离开越好。”
赫连央心知明清樊这番话足够公允,也不想再费说辞。直到静默良久,她才再次开口:“殿下拿到信函后,可曾去牢里跟那些人对质?”
明清樊点头——自然是去过了的。但结果可想而知,无论是何二还是展奇全都缄口不言。那个展奇甚至现在都还声称“冤枉”,意志力并非普通手段可瓦解。本想对这些人再次用赫连央的药法行刑逼问,但却被明岚王拦了下来。
赫连央听完,低下头。她有话想说,但面对明清樊,又不知该不该说。明清樊察觉出她的犹豫,问:“你在想何事?”
“殿下。”赫连央抬起头来,“你是否想过,王上为何一定要将何二匆匆提走,又为何把他们都关在离王宫最近的南大牢。”赫连央将手掌握紧又松开,让手心尽快回温。“最重要的是,这些人被抓住已经许久了,可陛下并未提审过一次。说是不在意,却又将人看在手边;说是在意,却丝毫不插手你我究竟调查了些什么。这……不是很怪么?”
赫连央的质疑有理有据,这下轮到明清樊无言以对。他并非没有怀疑过明岚王的初衷,但自从抓到何二之后,他为了跟赫连央避嫌,一切事宜几乎都亲力亲为,每日忙忙碌碌,一心扑在这事上后,便也忘了王上的莫名行为。如今被赫连央重新提起,他心中的疑惑理所当然再次浮现。
赫连央本也只想提醒明清樊,无心咄咄逼问。这个晚上哑口无言的场景已经太多了。
“小君这便先告辞了。”赫连央起身,面无表情地退了出去。
赫连央跟金无涯再次翻出朝君府的围墙、落地的那一刻,在一片漆黑的夜色中,她冷着声音对身边人说:“回府这一路上,你最好将藏在心里没有告知我的所有事,给我说得清清楚楚。”
金无涯的脸色在月光下衬得没了血色。他本还想挣扎一二,却最终还是低下了头:“是,少君。”
而就在明清樊在昏暗的房里沉思、赫连央行被春日晚风吹动发丝的这个夜里,南大牢内外的狱卒们仍打着精神,两两一起来回巡逻。子时的梆子这时响起。
“兄弟,我先走啦。”一个黑瘦的狱卒拍了拍身边小个子同伴的肩膀——他今天只值前半夜,后半夜要换人。但小个子同伴今天要辛苦些,原本后半夜要替他的那个兄弟因家中急事不得不缺一天,还好小个子同伴人仗义,说可以值大夜,便无需另寻他人盯上了。
黑瘦狱卒去换人,小个子同伴接着巡逻。上下半夜的两边人要有个交接,不过很短,只有三口茶的时间
然而就是在这三口茶的时间里,小个子狱卒在同伴身影消失的瞬间,快步走到展奇的牢房外。与方才的憨厚不同,此时他眼神凌厉,警惕地环顾四周,确定再无第二人之后,他从腰间的绑带中掏出一个纸团,然后迅速顺着牢房铁门的透气窗扔了进去。
不必担心展奇看不到——他几乎很少合眼,只在白天会休憩一阵保存体力,而在深夜往往醒着,仿佛也在等这个时机。
展奇爬过去,捡起纸团,用脱力的手哆嗦地打开它。上面写着:朝,暗道,箭。
仅是这几个字,展奇便心下了然。他呆呆地盯着纸条许久,然后突然展露笑容。笑容在那张憔悴的脸上恣意延展,带动了那双依旧明亮的眼睛。往后靠在污脏的墙上,衬得他嘴唇惨白。“吭吭”的闷笑升起又降下,展奇撕碎了纸条,一把塞进了嘴里。
他一边咀嚼,一边两眼放空。然后不知想到何事,眼神突然狠毒。
第二天一早,赫连央亲自修书一封,让百刃骑兵里的人亲自送到朝君府上。
金无涯昨晚已将全部从实与赫连央说了个明白。他在看到奇乐坊的那个机关窍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不对,只因有一种叫“五步生花”的暗器与那机关窍里发出的冷箭极其相似,而“五步生花”正出自芒城。金无涯当时不敢声张,心里盼着只是巧合;哪知昨夜随少君去朝君府上,他在外面听到二人的谈话,这才觉察或许并非自己多心。
赫连央自从那日见过金无涯的异常后便一直记在心中,也是听了明清樊的话才猜到金无涯的古怪定与芒城有关。看着在外人面前威严无二的金统领跪在眼前,赫连央却并没想要追究。她在朝君府上就已想到金无涯,却跟明清樊只字未提,又岂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