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明清樊跟赫连央商量的那样,一切都在各自的计划中进行着。
何二的精神越来越好,但自始至终都未发一言。他好像不怕死,却又不想死。对此明清樊觉得只能有一个解释,那便是他还有未完成的任务。至于那个展奇,明清樊从每个时辰呈报的内容来看,这人竟足足演了十几日,无论有人没人在眼前,他都要喊冤。怕也是个不好对付的。孟广询问是否要用刑加刑,明清樊摇头。
他们若是阿勒境的人,这里的刑罚对他们来说未免都是笑话,不必费那个力气。先观望一段时间,耗一耗他们的耐心再说。
当然,奇乐坊里有些人是真的冤枉——有那么三两个的舞姬跟杂耍艺人,无论是从他们的表现来看,还是从拿到的出身凭证来看,他们虽不是阆都人,但也确实是霸玉关关内人。明清樊想这招还真是狡猾,怕也是因为真真假假才能一直没漏出破绽。
而从奇乐坊找到的东西,还远不止这些。
明清樊入了宫,在前往明岚王左偏殿的路上,遇到了刚从那里出来的明清重。那孩子身为晚君,一言一行都是从小规范,一边走路一边晃神的情况实属不该。可眼下直到明清樊都快走到他面前了,才引起了他的注意。
“啊……长兄……”
“在想何事?竟让晚君殿下如此入迷。”明清樊略带调侃的语气。本以为这番话定要让明清重不好意思地害羞一笑,不想对方的表情却严肃下来。
“嗯?”明清樊挑眉,“难道真有事?”
明清重点点头,想了想,又摇摇头。他似乎很是迷惘纠结,有什么令他无解。
“方才我去父王那里见学,随手翻到近一个月来的各营总务薄,发现年禧之后至今,司金营的帐面支出只有不足两百两。”
一百多两而已,跟往年这个时候月余的支出也差不太多。明清樊心里正想这有何问题,却听明清重继续道:“可冯掌营从年禧第二日起便开始忙碌,又无人知晓他所为何忙。然而我却亲眼见过两次金库大敞,几大箱金银从里面被搬出……但方才我看了总务薄后察觉事情有异,便向父王提出,他却只说大约是我看错了,司金营的每笔账目都已报给他,毫无问题。”
明清樊亮了亮眼睛:他已经读出了明清重的言外之想。
“长兄,你觉得冯掌营他,是否……”
“清重。”明清樊笑着打断弟弟,状似别无他想,“司金营总归是王上的司金营,若有异常,陛下自然也会第一个察觉,我们还是不要胡乱猜疑的好。”
明清重听他这样说,赶忙惊醒,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无凭猜疑或许会给冯泽英带去意想不到的麻烦。他朝明清樊拱手:“长兄说的极是,清重多谢提醒。”
明清樊点点头,跟他又无关紧要地说了两句别的,这才抬脚朝左偏殿继续走去。
左偏殿之中,明岚王还是躬身伏案,批阅着数不清的文议。明清樊只站在门口没有进去,定定地看着父亲,突然察觉自己上一次这样仔仔细细地瞧看他,已是不知多少年前的事了。总之那时候他还在跟着父亲见学,心思还没全然放在学本事上,只觉得自己的父亲是沛陵之主,那是多么令人神往的存在。
阿长抬头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明清樊。他赶忙走下来迎接:“敬见朝君殿下。”
明桓这时也抬起头,望过去,看见了自己的长子。他点点头:“朝君来了。”
明清樊迈进去,行了大礼:“禀王上,之前抓到的何二与奇乐坊的人,暂未开口如实交待,我想还是多关几天比较稳妥,说不定之后结合背的线索能从他们口中再套出一些话来。”
明岚王点头。
“另外,右罗尉在奇乐坊东家的私房内搜到了一些往来信函,上面并非多么要紧的内容,目前尚未读出异样。但——”明清樊思量着措辞,“但有封信函上书写过的墨味,已全都被碳粉遮过了。”
明岚王皱眉。
四城八关为了在战时通信尽可能隐蔽,城主及将军级别以上的守关将领皆用特殊调制过的墨汁书写,香气各不相同。如若特意找别的气味掩盖,只能说明这封信恰好来自四城八关的某一处,且书写之人居位甚高。想来是当时情况紧急,又不好去买普通墨汁,这才不得不用手边特制之物匆匆写完。
所以,勾结阿勒境的人,真的在四城八关的统帅之中。
“那信上写的什么?”明岚王沉默片刻,追问。
“春景不过转瞬,夏日将至。”
没错,就这么短短几个字。明岚王心下了然。此等暗语,他自然再熟悉不过,当初暗示范知想办法让四城少君入京,他便只写了几个字:腊月海棠,四两。因而这里的“春景”“夏日”,自然也意有所指。
怕是有何人要来,何事要生。
“咳!咳咳!”
原本垂眸思索的明岚王突然剧烈地咳了起来。痛苦的声音从他的体内深处挣扎着闯了出来,似乎已被压抑得太久。“咳咳”声不受控制地愈发猛烈嘶哑,仿佛每一声都能撬开心口,□□之下已被撕裂。
明清樊愣在原地。他看着阿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