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之时,他奉王振之命去内务局查探水茞的底细。
文书库里,他在几万册典籍中翻翻找找,查到了水茞的州府户籍和入宫簿,一一仔细校对,终是寻到了突破口。
没想到,徐水茞竟是翰林侍讲徐珵的胞妹,而徐珵前些时日已然反水,与大同参将石亨、皇后之父钱贵上联名折弹劾王振,一度让司礼监措手不及。
更让他喜出望外的是,徐水茞的入宫簿上写着“待字”,而州府户籍上则写着“婚配”。
他赶忙差人把这两个重大消息递给王振,不出所料,得到的回复是——“事不宜迟,速速动手。欲加之罪,愈重愈好。”
如今,他假装不知情,向皇帝汇报这一“道听途说”的情况,且有意点到了“欺君”二字。可圣意难测,皇帝不但没有震怒,反而责怪起内廷的小题大作。
曹吉祥毕竟侍奉内廷二十年有余。
他马上联想到一个月前的一桩琐事——尚食局旧宫的大火之夜,王振在与一个锦衣卫密谈之后,火急火燎地派他去现场搭救犯事女官……
想到这里,他多少有些明白了。
这位徐女官,动不得。
他于是顺着皇帝的意思,试探了一句:“陛下,依奴才看,这徐掌药既入职司药司,多少还是通晓些医术的。内廷本就缺医女,您看皇后娘娘那边,奴才是否……”
“太晚了,别去扰她。”朱祁镇摆了摆手,从桌案一隅的折子堆里翻找出一本,在上面批红两句,递了过去。
曹吉祥双手接过,定睛一看,立时明白了圣意。
原是西苑百兽园的主簿太监上奏,两个月前,天竺国进贡了一对长颈鹿,不知是何原故,近日忽然变得病怏怏了。如今,朝贡使团早已离京,他们无人可问,特来请奏,希冀于天下名医。
下面御笔朱批:知道了。着司药司掌药徐氏,速往百兽园麒麟馆医治。
“折子发西苑,再抄一份送宫正司,”朱祁镇啜了口茶,淡淡道,“让他们立刻放人,徐氏若能治好长颈鹿,允其功过相抵,若是治不好,再论罪也不迟。”
宫正司大牢的死囚囚室。
南墙上有个铁条围出来的天窗,月光如瀑泻下,溢在地上铺着的草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