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琰卿,你说选兰舟还是乌篷船?”赵鹤岚负手躬着腰在连成一排的船只前东瞧瞧、西看看,不时还用脚尖去碰碰船尖。
戴着斗笠的艄公走了过来,向两人做了一揖,“二位爷,今儿个日头大,不妨便择只稳当的乌篷船?”
他又说瞧着迟珩脸白,怕是禁不得这兰舟的颠簸。
“不必了,便兰舟吧!”迟珩径直向一只解了绳的兰舟走去了。
“喂!兰舟怎么行呢?!小爷我这张俊脸好不容易养回来...”
正当赵鹤岚准备去方才歇凉的凉亭拿把伞的时候,迟珩已经在吩咐艄公撑船了。
“迟...你等等我啊!”赵鹤岚撩起袍子向已经离岸三寸的小舟跳了去。
艄公的技术娴熟,且对此处地形熟悉,饶是莲叶接天,他也轻轻巧巧地避开了几处弯绕。
赵鹤岚摘了只硕大的荷叶顶在头顶遮阳,不时有几只蜻蜓在上面停驻。
他屁股上似长了钉子一样,像只长虫一般扭来扭去。
“二位爷,可要去那边?”艄公指了指前方的一处藕花凼。
他解释了下,自己在此处撑了二十几年的蒿了,地形都是刻进脑子里了。现下不过一刻便将芙蓉池逛了大半了,若不找些新鲜的,迟珩二人的三十文钱怕是要白费。
艄公溢满笑容的每一道褶子里都堆着他的实诚。
又说此处荷花开得比别处盛,且花样多,因着寻常踏足的人甚少,芦苇一类的禾草生的好,没个十年经验都在这处摸不透方向...
“便去吧!”迟珩不咸不淡地说道。
先是‘啪’的一声脆响,再听赵鹤岚‘嘶’了声,他将袖子撩了起来,上面鼓起了大大小小的红包。
“你自己瞧瞧,你倒是西域呆过几年,练得个皮糙肉厚,小爷我可还嫩得很啊!比玄奘都嫩!”
迟珩嘁了声,“三藏法师路上遇到的妖怪也是这么说的。”
“这什么鬼地方?!”芦苇拍在赵鹤岚的脸上,他连打了几个喷嚏。
“方才,我同意坐兰舟是因为...因为...”
迟珩抬手示意他打住,将他省略的话说了出来,“大姑娘小媳妇一睹你的玉容?你怎么这么不知羞?”
“媳妇去掉!姑娘尚可!”
“男人的劣根性。”
“说的像你没根似的!”
迟珩趁他不注意,揽起一抔水向赵鹤岚泼了去。
“忘了告诉你,我阿爷今儿个可是与裴前辈在芙蓉园有约的...”迟珩挑眉道。
“小狐狸!你能害死我!你以为我不知道紫、红雪的事?”
赵鹤岚突然站了起来,顺手摘了朵荷花,向迟珩的脸挠去。
“诶——”船夫面对突然的晃荡,有些稳不住,“爷!可莫这般折腾。”
赵鹤岚水性不赖,自是艺高人胆大!
他便不理会的艄公的劝阻,甩着袖子雄赳赳地朝迟珩的一侧走去,走到船心的时候还不忘蹦跶两下。
迟珩脸上丝毫不起涟漪。
“别装了!你手再这么扣船边上,兴许能将那木头抓下来!”
迟珩松了手,双臂交叉放在胸前,气定神闲地看着赵鹤岚。
“妈呀——”赵鹤岚猛然一个趔趄朝迟珩扑了过去。
迟珩瞳孔一缩。
船心处有个大窟窿正汩汩的冒着水,赵鹤岚方才坐的地方也有几个小洞。
不过须臾,小舟便沉了大半。
三人抓牢了竹竿索性一同跳了下去。
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柔一刚两声惊叫。
“二位爷!莫要管这些!先上岸罢!”船夫握紧了竹竿的端头准备带着他们往回游。
“老朽自会寻尚池署的人来解决此事。”
“不可!”迟珩当即否决。
□□的,许是误入的人撞上了什么东西,若是危及性命,他们袖手旁观岂不是不义/
“我肯定是救姑娘!你随意!”赵鹤岚了然迟珩的心思,冲他一抬眉,便扎进了水里。
“凭什么?!”迟珩可不想将自己好不容易洗脱的好男风的帽子,因为一个莽夫又重新扣上了!
两人像在竞争似的朝女子叫声那边快速游去。
谢韫也捂住了自己的嘴,一张小脸吓的惨白,怵了良久她才缓过来。
“晚晚,你先别过来...”她缓慢地转动着身子嗫喏道。
“怎么了?阿嫂?”江晚照撑起身来。
她走了过来,也被吓了一大跳。
淤泥中,卧着一只残手,四指上都戴满了或金或玉的戒指,除了拇指上空落落的。
谢韫也背心蹿起一阵麻,忙慌将戒指丢回了泥坑里。
未沾稀泥的皮肤处,可见些许青紫色的斑痕,断口处正流着黄色的浑浊。今日天气甚大,太阳蒸腾下,泥坑中的烂草夹杂着腐败味,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死龙虾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