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府在明州西,乃是一方大户,比之李家富丽许多,府上小厮也冷漠许多。对着上门拜见的两人,冷冰冰一张脸,跟个棺材板似的:“我们公子今日不见客。”目光又在两人腰间佩剑上逡巡,语调更冷:“刀剑易沾邪,莫要冲撞了公子才是。”
陆平本以为这样刻薄的话该是相当明确的逐客令了,谁知面前二人神色变都不变,其中年长些的淡淡道:“有劳小哥通报一声,我们或许可以为公子瞧瞧身体。”
“你们懂医道?”陆平狐疑。
迟遇道:“略懂一二。”
陆平脑中转了转,这人身形样貌尤其出众,气度更是从容,很难让人疏忽怠慢。说是略懂医道,也许只是谦辞。于是他表露了几分恭敬之意:“二位请稍作等候。”
庄风悄声问迟遇:“清和仙君懂医道?”
迟遇瞥他一眼:“略懂。”又添一句,“迟遇。”
庄风讷讷一声,迟遇就迟遇吧。清和仙君自己都肯了,不算他无礼。
陆平很快回转,将两人请了进去。
离开客栈之时,庄风顺便打听了一下陆府情况。这位陆府公子名陆嘉,年二十又一,自幼便体弱多病,不常到人前,也因此外人知之甚少。热情的店娘轻抚两下发梢,将目光往迟遇身上连连抛去,脉脉道:“不过听说,这位陆公子是个俊哥儿呢。”
李钟也说陆公子常年卧病,不过庄风见到的陆嘉,瞧着不像病重,只是清瘦苍白了些,懒懒靠在院中软塌上,手上搁着本书。听到小厮来报,抬眼望了望,目光极是疏淡。
“奉茶。”
陆嘉从软塌上起身。庄风仔细瞧着他动作,手中暗暗结了印准备探一探,又想到迟遇在这,哪里轮得到自己,手上一松,灵印就散了。
陆嘉淡淡道:“二位进来说话罢。”
陆平送来了茶,茶水嫩绿,鲜爽清香,看着就挺招人。陆嘉靠在软垫上,轻抚着茶杯,却并不用茶。
“不知二位从何处而来?”
庄风道:“明州北,青冥山。”
“青冥?”陆嘉念了一句,低眉似在思索,神情仿佛耳熟般。
庄风应道:“修行之山。”
“那二位是遇到什么事情,需要来舍下?”陆嘉扬了扬嘴角,看着在笑,却缠着丝丝缕缕的冷意:“总不能是真的来为我瞧病的罢?”
“有何不可?”迟遇道。说罢抬手,问道:“可切脉否?”
陆嘉伸出手腕,笑道:“请。”
庄风原以为迟遇所说的“略懂医道”只是斩妖除恶许多年的经验之谈,没想到他切起脉来倒真像世外名医。冒出这个念头后,庄风忽然想起初次见到迟遇时,他的脸色有些不好,不知是不是受伤了。
他这么一出神,目光就收不住。
迟遇将聚于指尖的灵力收回,转身便看到发呆的庄风,走了两步见他毫无反应,抬手虚虚敲了敲他的脑袋,问道:“呆了?”
这一声一如清和仙君平常语调,可这个动作实在过于亲昵,庄风隐隐觉得脸热,不由偏了偏头。
迟遇神色自若地坐下,对陆嘉道:“先天灵根不足,易染病,寿岁短。”
陆嘉丝毫不意外,嘴边仍挂着笑,甚至收起了那刺人的意味,像是真的在笑了:“我从小就瞧过许多大夫,都说先天不足,得好好将养,这么直接说到寿岁的,还真是头一回。”
迟遇道:“灵根有缺陷,用药物补品养着能拖延些时日,但不是长久之计。”
陆嘉顺着这话,半是认真半调侃:“那什么是长久之计?”
迟遇停顿片刻,道:“以灵根补灵根。”
似乎是没料到有答案,一直浅浅挂着的笑从陆嘉脸上隐去,他的嘴角慢慢垂下,多了几分茫然:“你是说,这个病可以痊愈?”
迟遇道:“若用灵根来补,可以痊愈,寻常大夫不懂这个办法,自是看不好你的病。况且,以灵根补灵根,相当于以命易命,算不上办法。”
陆嘉茫然的神色渐渐消退,又挂上了浅笑,含着自嘲的意味:“我就说,天薄待我不是一日两日了,怎能不全始全终。”
二十载病榻缠绵,一朝得了个希望,还没能反应过来,这希望便消失,实在是令人忍不住唏嘘。
迟遇道:“你如今这个情况,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坏,应该是有人给你输了许多灵力,暂且稳定了。”
“灵力?”陆嘉反问一声。
“你不知情?”
陆嘉显然是有些懵住,他垂眸想了片刻,不确定道:“前些日子来了个颇有名声的修士,不过也只说了跟那些俗医相差无几的话。可他并不曾给我输过灵力。”
庄风不由想起那个带着双剑的人,问道:“是什么样的修士?”
他这一声略显着急,陆嘉瞧了他一眼,道:“听说是一位四处助人的云游修士,行踪不定,恰好路过明州,便请入了府。”
“样貌可有什么特别之处?或者带着什么比较引人注目的物件?”
“样貌端正,一把剑,一个行囊。”陆嘉回忆道,“寻常道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