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水宁月楼,两声梆子一台戏。
庄风在二楼寻了个位置,店小二立刻就来招呼了:“公子不是咱明州人罢?头一回到宁月楼来,要不要尝尝咱们的不醉归?三十年封沉,极醇极香……”
小二将这不醉归说了个天花乱坠,等他终于停下,庄风才道:“你能认出客人是生客还是常客?”小二将手上的巾子甩了一甩,得意道:“干我们这行的,眼力好是本分。”
庄风点头笑道:“那请问小哥,最近楼里有没有来过特别的生客?”
小二拧眉头:“公子这就为难我了。客人从四面八方来,总有些行事特别的,您指哪方面?”
“譬如说配剑的?或是瞧上去行事孤僻些、不太好相与的?”
“配剑的眼前不就有一位?”小二睨了一眼庄风放在桌上的剑:“别的倒没什么特别。”顿了一顿又道:“不过前些日子倒是有个看起来不寻常的客人。”
“是哪般不寻常?”
“长得倒是仪表堂堂,就是脾气特别坏。身上背着把剑,拿布裹了起来,有人好奇伸手去摸了摸那个布,他就把人给打出去了。也是那时候才被人瞧见,里面裹着的是剑。”
庄风道:“这也算不得脾气坏。兴许那剑对他来说是珍惜之物,被人这么唐突,也是情有可原。”
小二含糊一声:“这位客人怪在手上拿着把剑,身上又背着一把。”说着声音忽然低了,侧首靠近庄风道:“好好的剑挡起来作甚?谁知道背后有没有其他弯绕?”
庄风对这种无来头的揣测颇觉无语,只好道:“还有没有其他不寻常的地方?”
小二想了想:“后来有个年轻姑娘过来,是找那个客人的,两个人一块离开了。”
“是什么样的姑娘?”
“也面生,穿得是本地的素云绫,白生生的一姑娘,很标致,看着是有什么急事儿。”
庄风闻言默了一会,小二从闲聊中回过神,“哎”了一声:“公子,这不醉归您来不来一壶?”
“来。”又点了两个小菜,店小二甩着巾子上菜去了。
庄风将事情从头厘了一遍。自半年前起,明州每隔月余便有一位女子失踪,大约三日后便会回来,绝口不提失踪内情。李家的莲信姑娘五日前失去踪迹,至今未回,房内衣物用品不见缺少,不似自行出走,也无挣扎痕迹。
近年来的明州,久无恶妖生事。
与六百多年前不同,立派的修士代代相传,虽慧根上佳者甚少,然通过修习正统道法,久之或能有所成。而由自然所化的灵,修行无门无道,且受慧根资质所困,修行之路比人修更为坎坷。
灵通常隐于山野,不近人世。这是修订后的生灵录所载。而据程净所说,隐瞒身份、如寻常人一样在凡间生活的灵不在少数,这些灵通常多少都有些修为。
若这件事真的与灵或妖有关,查探一番总能找到些痕迹。
小二很快将酒菜都上了,见庄风仍沉默着出神,不由多问了句:“公子到底有什么事这样为难?不如同我讲讲。只要是明州的事儿,没我不知道的。”
庄风抬眼:“那你可知李家长女李莲信与陆府公子有什么渊源么?”
小二呵呵笑道:“这事明州谁不知?李家小姐同陆家公子青梅竹马,曾经也是一段良缘。可惜陆公子病弱,年前主动将婚事推了,听说李家闹了好大一场呢。”
“怎么个闹法?”
“女子还能怎么闹?哭哭啼啼寻死觅活呗。”
庄风想起可爱又伶俐的小白菜,一时不能把店小二带着细小恶意的言语同她姊姊联系起来。
“你说的那位来寻人的年轻姑娘,该不是李家小姐罢?”
小二又呵呵一声:“怎么能呢?李家小姐好歹是大家闺秀,白日里到酒楼来找个男人算什么事?”
“那你可知明州这半年来,总有女子无故失踪?”
此言一出,小二愣了愣,不以为然道:“失踪?不是跟情郎出逃被捉回来么?”
庄风呆住:“情郎?出逃?”
小二又侧首悄声道:“公子小点声。这事不好听,那些人家都不让传。”
庄风冷静了会,闻得一股香气从壶嘴浅浅溢出,他斟了杯酒,细细去嗅。酒很清,轻轻一晃便起了小小涟漪,不知是什么味道。庄风一时头昏脑涨,仰头将酒喝光。
小二在旁赞道:“公子真豪爽!这不醉归闻着不激人,后劲可大着呢,一般人可不敢豪饮。”
庄风面无表情抬头,双目比酒还清澈:“这种事情下次要早些提醒。”
小二憨笑一声。
这是庄风第二回喝酒。在他还小的时候,被江堰哄着喝过一回,一杯下去就飘了,摇摇晃晃非要把廊檐下挂着的玉米棒子当剑使,还没甩两下就闷头摔地上睡过去了。
庄风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多年酒量丝毫不见长,刚出宁月楼脚下就开始晃悠。为了防止横躺街头,他迅速找了家客栈住下。
约莫夜半时,庄风被一阵燥热扰得脑中混沌起来,却又难醒,似乎是金丹在躁动不安,隐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