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雨说来就来,不到五点,本就大雾迷眼的天气,这下阴得根本不能视物。
空旷的山野里不时听到山体滑坡的声音,十几个试图下山的学生,不得不一步一个打滑退回山顶,老实待在那座长满青苔的烂尾楼里,神色焦灼。
而不知道哪里传来的广播声像是故意作对似的,一声高过一声地播报着【请各位同学在六十分钟内速速赶往山下的宝来精神病院开始本次的补考,迟到的同学考试成绩视为无效,请大家珍惜这次来之不易的机会哦!】
成绩无效将意味着年度学分永远都无法攒到学校的考核底线——40分,不到考核底线就会被吊销学籍,翻译过来就是他们会死,物理意义上的死亡。
十几岁的少年人在死亡面前根本做不到淡然,但他们少说也经历过数十个考场了,面对过太多的死亡威胁,如今除了脸色越发灰白,倒没有露出半点恐慌之色,整个烂尾楼里一时安静的只剩下风雨声。
广播的播报声里,时间一分一分的缩短,跟催命号角似的,终究有人原地坐不住了,染着绿毛的男生狠狠踹了下大门:“山路都塌了,他妈的怎么下山。”
“不塌,就你这煞笔样也下不了山。”旁边有人毫不留情嘲讽。
“你他妈找死。”绿毛一点就炸,抄起手边的砖头就往那人头顶砸了去。
另一人,一脸的刀疤一看就不是吃素的,抬肘挡下一击,一个翻身就和绿毛扭打了起来。
十几号人看着他们身上、脸上逐渐染上血色,没有人上去拉架,具是一脸漠色等待一方倒地不起。
五分钟后,绿毛发泄似的大吼了一声,地上的刀疤脸终于不再动弹,血泊中,他的半颗脑袋被砸成了豆腐花。
绿毛随意擦了擦脸上被溅到的血点,又在刀疤脸的手腕上翻了翻,最后像是没找自己想要的,对着刀疤脸又狠狠踹了一脚。
“时间不多了,不如我们暂时结盟吧。”一个顶着头羊毛卷的男生像个没事人一样主动站了出来。
这话一出,在他周身顷刻就空出一步见方的空地,围着他的人面上具是防备和猜疑。
众所周知,进了考场大家就是竞争关系,好友间的自相残杀不计其数,更何况还有刚刚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进到考场比什么都重要,不是吗?”羊毛卷耸了耸肩。
“提出结盟你总得拿出点信任吧?”绿毛扣着指甲缝里的血迹,眼睛扫向他的手腕,“比如文具什么的。”
绿毛这话说得无耻,甚至可以说就摆明了不想合作。
谁让他们几十个考场下来都不定能触发一个文具,况且就算运气好得到一两个,自己留着保命都舍不得,又怎么可能无私共享出来。
卷毛下的三角眼眯了眯,面上不见生气,他指了指朝南的露台:“那不是有个现成的。”
其他人跟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隔着水泥的隔断墙,露台的角落,一个男生正趴在矮腿的胖驴子背上打盹,男生有些削痩,带着一顶大大的黄色渔夫帽,大得几乎将他整个脸都遮了去,恹恹的,显得病气十足,看起来没甚威胁的样子。
而他也确实和看起来的那样,他们刚刚下山的路上,这人刚走了几步,就喘得接不上气,要不是随身跟了只驴子,估计就直接挂路上了。
但却没有人敢因此小觑他。
这人叫尤鱼,来时的补考名单并没有这一号人。他们看过他的准考证,又确实是同一考场没错。
反正学校也不是没出过这样的乌龙事件,倒也能体谅。但是你一个0学分的人来补考就踏马有些过分。
补考是有门槛的,不是分数不够的人想考就考,只有差那么4、5分的人,学校才会开放这一通道,一年一次,过时不候。
0个学分,简直明晃晃写着我有问题,快来防我。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完全没有要停的意思,而此时,烦人的广播还在头顶通报了一句【距离抵达医院的截止时间已经过半】,凝重和焦急开始出现在每个人的脸上。
原地再待下去,下山只会变得越来越艰难,他们会死。
十六个人几乎没有犹豫,绕成一个半圈蹑手蹑脚移步去向露台。
然而他们刚绕过隔断墙,迎面就被驴子的唾沫喷了一脸。胖驴子背上,尤鱼还是那副没骨头虚软无力的样子,手撑着下巴笑嘻嘻看着他们。
人畜无害的笑脸,却笑得心里有鬼的一群人头皮都要裂了,羊毛卷更是吓得藏在袖子里的刀“咣当”一声坠地。
尤鱼恍若未察,歪头偏向外头的雨幕,呢喃了一句:“车来了。”
有车他们早下山了,还在这跟你耗着。
羊毛卷只当他在说胡话,和其他十五人交换了个眼神,攥着刀朝尤鱼步步紧逼:“不要转移话题,文具交出来。”
“啊,原来不是来喊我醒的啊。”尤鱼抿了抿嘴,似是有点委屈,“不过,我也没有文具啊。”
你不要装可怜,你刚刚明明笑得跟变态一样。
其他人有些怕了,不着痕迹后退,羊毛卷就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