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她才知道,江禾就在那片树丛中远远望着她,承受着烙油的酷刑,渴望她能再多看一眼。
只要一眼。只要她往前走两步,甚至不需要她特意去扒开树丛做些什么,只要多看一眼,或许就不是这个结局。
她嘶哑地哭出声来,痛苦到全身痉挛,胸膛剧烈起伏着,缺氧一般地大口呼吸着空气,感觉快要窒息而死。一口腥甜从嗓子里咳出来,星星点点地染红了胸前一片。她觉得自己罪大恶极,她甚至希望能咳出自己的半条命,她要还给江禾半条命。可是受再重的伤也无济于事了,她将一辈子活在愧疚当中,她一辈子也无法原谅自己。
她救世这么多年,救路边将死的小儿,救恶疾缠身的花白老叟,甚至冒着生命危险坚持着吃力不讨好的善举。她救天救地,好像真的做到了普度众生,却救不了自己最亲近的人,在那人最需要她的时刻袖手旁观。
她风风光光地度过了最好的青春年华,饱受万人赞赏,溢美之词不绝于耳,活得光鲜亮丽无忧无虑。而她的兄长,却在暗无天日的时光年年岁岁地煎熬着。
她无意识地摩挲着脖子上触目惊心的红痕,半晌突然干哑地说了一句:“好痛。”
两个黑影跪坐一旁,虔诚又小心地倾听着。
江南渊像木头人一样一寸一寸地偏过头,看着两个黑影,眼神无悲无喜,一片空洞,又重复了一遍:“我好痛啊。”
她从来不怕痛,也从来没有说过痛,但是还是很痛。
万丈光芒倾洒在崇山沃野上,将残垣堆叠的落魄隐埋在山川背后,企图感化这世间的痛苦与折磨。穿越万里的金丝线自穹野而来降临恩泽,想把喜怒都消融于盛大灿烂之中,可有人想重获新生,有人无法释怀。
江南渊从地上爬起来,跑到溪边洗了把脸,盯着水中红肿着双眼的自己出神。
江禾效忠严焰,效忠完颜城,且不说完颜城与她有和瓜葛,单从严焰一层来说,他们就是敌人。
如果能再见到他,她无论如何也要将他拉回来。
她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向东边朝阳的霞光,心想该启程了。
前往弑神台的路上,他们一共耗费了五日,不光是沿途期间救助难民耽误了脚程,弑神台所在之城本也难找。此城在普通地图上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