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瑾满目痛苦,她自然是怕死的,可威胁有一就会有二。而且自小到大,她对明荷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由的信任与依赖。
明荷靠在枕上,想了想,道:“是我不好,又让你受苦了,你不必怀疑自责,他的心思也没几个人能明白,你且安心修养,早做决定。”
“那世子……”朱瑾蹙眉,还是有些忧心。
“不必管他,”明荷笑道,一面抚摸她发顶,替她卸去剩余的簪环,“你早些休息吧。”
朱瑾叹气,还是有些不肯睡,明荷想了想说了段往事。
她出嫁那日,先王戎马在外,世子冲撞花轿,好在她命大,只受了点轻伤。先王返家后,闻此事暴怒不已,恨不得将世子即刻打死,世子不肯低头,父子拔剑相向。父子两人在内室不知怎样争执,最终世子破窗而出,连夜纵马疾驰,一骑绝尘,三月不归。
少了这个混世魔王还更清静,她本不想揽事,只是先王征战四方,虽然多有庇护,却聚少离多,照拂有限,太妃是横竖看她不顺眼,压力之下,她装作贤良,常常出门,烧香拜佛,以表虔心,求早日将世子回家认错。
好巧不巧,不过半月,她们竟然在城郊道观巧遇,杏花树下,她立于石阶之上,想回避都来不及,楚皓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看,注视良久,应是想到了前王妃。
她只装作不知旧日恩怨,主动上前,做足贤良模样,动之以理晓之以情,也不承望就此能了结此事,可最终楚皓还是跟着回来了。
明荷说到这,顿了顿,道:“阿瑾,这些虽然是我心中的猜想,但我一直觉得世子虽然人在这里,心里却从来没有认错过,他不肯低头,哪怕是……”
哪怕是他的父亲已经死了。连父亲的死都不能让他解开心结,他失母丧父,往后余生,何处是他的归途。
朱瑾见明荷沉默许久,也不由轻轻叹气。明荷连忙笑道:“你放心,再怎么我也是他继母,与他也无深仇大恨,我自认待他尽心尽力,这些年也算相安无事,他既如此,我便与他说开,也免得连累你。”
明荷抚摸朱瑾发顶,起身更衣,袅袅也减了平日的聒噪,仔细地为明荷系好披风。余音只是安抚朱瑾,服侍她睡下。
等明荷到了楚皓的紫云阁,少年似乎早有所感,倚靠在外与明荷等人打了个照面,只是明荷看他身上单薄,又像是突然起来见她似的。
明荷打消疑虑,这些年,她觉得应对楚皓最轻松的方式就是不多想。管他在想什么,管他喜欢什么,总之,管他呢,她只管以诚相待,问心无愧。她是继母,他是继子,于情于理,她没有可担忧的,而等到不讲情理的时候,再多的担忧也无意义。
明荷摆手,示意自己独自与楚皓上楼,袅袅会意,率人守在下面。一路无言,明荷与楚皓到了二楼窗下。月色入户,室内暖光,更兼一股花香,明荷四处看了看,注意到一株桃花插在瓷瓶中,花开正艳,十分可爱。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楚皓起身,快步去端起瓷瓶,一下放在桌前供她观赏。明荷指尖在小小花苞之上点了点,不由一笑,道了声谢。
楚皓却别开目光,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上面赫然有她的名字,这是写给她的信,只需一看字迹,明荷脑海中就浮现起那人模样。那是差点成为她丈夫的人。
不由得惊呼一声,明荷起身夺信,立刻就被扭住双手,明荷挣扎收回手,心中似有浪潮在呼啸奔涌。
虽隔万里,见字如面,这寥寥几字,已经勾起她无限愁思。
当年她随父母寄居亲戚家,亲朋姊妹繁多,来往说亲也是常有,父母怜爱,不愿她远嫁,便有心为她择婿,高景便是最佳的人选,模样俊朗,打小认识,知根知底,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后来,她远嫁他乡,从此,音讯断绝。
思亲情切,明荷不禁再度伸手去取,这下被牢牢按住,楚皓紧紧握住她手中的信,问道:“王妃就这样迫不及待?”
听他这样说,明荷忽然冷静下来。她不再急于抢信,她反问道:“这本就是写给我的东西。”
楚皓轻轻笑道:“到了我手里就是我的。”
明荷白他一眼,无奈问:“世子可看了里面内容。”
“自然,”他说的理直气壮。
“那里面说了些什么?”明荷有些焦急,老朋友多年未见,她到底还是有些紧张担忧的。
“王妃倒是坦诚,”楚皓冷笑,“我父尸骨未寒,王妃已然打算琵琶别抱?”
听楚皓这样一说,明荷瞬间就安心了。看来那封信里面的确是有求娶的意思,高景的脾气她知道,若是过得不好,是断不会表露这般心思。
不再心急后,明荷倒是可以慢条斯理,她抽回握紧信封的手,“既然世子不肯还信给我,那请世子尽快修书一封,就说我一切安好,勿念。”
“王妃倒真是绝情!”少年没有满意,反而有些愤然。
明荷愕然,半晌无语,正也不是,反也不是,究竟要怎样楚皓才会满意?
这些年,楚皓几乎就没对她满意过,话又说回来,世上又有几人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