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郡侯府。
可以说,自谢女郎及笄后,整个侯府的人始终萦绕在诚惶诚恐和战战兢兢中。
丞相谢定劳苦多年,身子逐渐蹇劣,自深冬不幸遘寒疾,自此鬼病淹留,寝疾不起,时而沉沉昏睡,时而因病痛折磨得寝食都废。
侍医摇头咂嘴,只道是束手无策。
昭平帝不仅派下的宫中圣手,侯府更是遍寻南平朝医术高明之人,只希冀入春以后,老侯爷能平复如故。
如常一日。
老侯爷谢定在按例喝完今日汤药后,刚躺下不久,便觉心口突然剧烈抽疼,开始剧烈咳嗽,胸口不断耸动起伏,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后,咳血数升,被子上便可见到处都是喷洒而出的鲜血。
一时之间,整个侯府,俨然已是惊惧大变,人人悲从心来,泣不成言,哭作一团。
时年二月。
清河郡侯谢定因病,骤然离世,享年五十一岁。
昭平帝听闻谢定骤然离世,痛失此等将相之人,悲痛异常。
三次到清河郡侯府临棺祭奠恸哭。
并下旨,谢定以名相的最高规格,隆重地安葬,并追谥为南平“镇武侯”。
顷刻间,谢灵宝的天,塌了。
谢灵宝在棺椁前跪了整整三天,既不吃不喝也不言不语,只觉得胸膛里空无一物,只是偶尔蜷成一团,跪在地上或悲声呜咽,或恸声大哭。
身后的婢女锦纹和琥珀见女郎如此,但如何劝慰制止都无效,也只能跟着天天垂泪不止。
谢灵宝现在还无法预料,她阿耶的猝然离世;随之而来的,是整个南平朝即将掀起的腥风血雨!
“女郎这样不吃不喝,不言不语,迟早会身心俱损的。琥珀你即刻便去一趟建武将军府,亲自向苻将军禀明女郎的现状。”
“唉,只希望苻将军能想办法劝慰住女郎了。”万般之下中,锦纹也只得出此下策,说道。
琥珀闻言,当即便出府往苻将军府上赶去。
傍晚时分。
肃穆威严的灵堂之上,谢灵宝着一身雪白的孝服低着头跪在灵堂旁。
恍惚中,只闻得一句熟悉的“卿卿”。
瞬时,谢灵宝的眼眶红了。
转身,见一身白衣素服的苻玄就站在自己眼前。
她起得甚急,顾不得因腿脚的麻痹而踉踉跄跄,无边的哀痛失魂和惊惶无助,令得她什么也想不了,只想缩进他的怀里。
这时,苻玄双臂一伸,紧紧将她圈入怀抱,以保护性的姿态,大手轻拍她的后背。
虽然苻玄什么也没有说,但是谢灵宝却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大哭出来,哭得缓不过来气,哽噎不清地说道:“你怎么才来?”
近日里凄入肝脾的哀痛伤心和惶惶无助,在这一刻全部化成泪水,化成了这一句,抽抽噎噎地反复说道:“你怎么才来……你怎么才来……”
像抓着救命的稻草一样,谢灵宝把脸埋在他的胸口,一声又一声,因抽噎和虚脱,低低的呢喃着他的名字。
“苻玄……苻玄……”
当整个清河郡侯府都沉浸在悲痛和缅怀中。
北郡公府却是另一番景象。
北郡公江陵正在府中大摆私宴,宴请太尉箫道合。
推杯换盏间,江陵与箫道合频频举杯互敬,在酒酣耳热之际。
江陵一边举杯一边对太尉箫道合感慨道:
“箫兄与我,虽皆贵为皇亲国戚,不说战功彪炳,那也是为南平朝立下了汗马之劳;岂料却整日里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备受猜忌。”
原来,二十多年前,太尉箫道合本是邻国前陈皇子,不仅骁勇善战,勇猛过人,还为前陈屡立战功。
最终,却为皇帝兄长所忌惮,欲对其痛下杀手;不得已之下,箫道合只能先发制人,在正欲举兵之际被心腹之人出卖。
无奈之下,不得不带着手下部将与妻儿家人仓皇出逃,投奔了当时的敌国,也就是现在的南平朝。
恰逢,南平朝侯景也刚夺得皇位,内忧外患之下,正是用人之际。
箫道合便跟随昭平帝侯景南征北战十余年,立下战功无数,被封为勇武将军。
岂料,在箫道合叛出前陈后不久,昭平帝便任命谢定率军三十八万伐陈;两年之后,攻下前陈都城。自此,前陈国灭。
也正是,经此一战后,谢定官拜丞相之职并都督中外诸军事。
在箫道合被封为勇武将军后,朝堂上便有传言流出,丞相谢定向昭平帝进言:“箫道合夙有雄才大志,是人中英杰;犹如蛟龙猛兽,非可驯之物,不如除之。”
前有杀身之谏言,后有灭国之恨。
自此,箫道合虽从勇武将军一直擢升为太尉,封为澧州侯;却在朝堂政见上处处与丞相谢定暗中不合。
江陵见箫道合脸色逐渐沉郁,便有意继续说道:
“谢定在朝堂上一日,陛下便偏袒他一天;处处与你我作对,处处掣肘于你我。”
“老天有眼,如今倒好,落得个早死下场;此时,正是你我应该开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