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厮原本是想自己收藏一本，然后再到书坊里去买本新的去讨好老爷和大姑娘，结果到了书坊，却被告知这书刊印量极少，如今已是卖光了，要想要新的，那就只能等一月过后的再版出来。
小厮无奈，只好带着这本缺了页的残书，准备把它献给大老爷，再在他面前说些好话。
结果人算不如天算，他刚回家，就在院子里撞见了闲极无聊，在家里乱撞的傅玉池。
“你手里的书是什么，拿给我看看？”
傅玉池趾高气昂地指着小厮，脸上骄傲不减。
小厮顿时左右为难。
给吧，自己还想靠着这本书到老爷身边夸夸大姑娘，要是老爷心情好了，就会赏大姑娘。大姑娘心情一好，兴许之前的冒犯就能抹过去，还就能提拔他到好地方办差。
要是不给，二姑娘那性子，整个府上也没几个人受得了，停手最近还变本加厉了，宁彩轩里出来办事的下人身上没几个不带伤的。
想来想去，这件事还真是难办。
他就迟疑了这么一小会儿，傅玉池的脸色就黑了下来，伸手甩了他一巴掌，叫人直接把他手里的那本书夺了过来。
“姑娘，这就是本缺了页的烂书，小的正想拿去扔了。二姑娘这样金贵的人，怎么能看连书页都不齐全的书呢，姑娘要是想要，小的怎么也会给姑娘找本全新的来。”
小厮捂着脸呜呜叫着，舌头尖上已经尝到了一丝淡淡的咸腥味，心中不由大恨。
“你心里想的，我还不知道？无非是故意把书弄坏了，好自己拿出去看，你少在这儿糊弄我了。”傅玉池阴阳怪气地白了他一眼，伸手翻动着上面的书页，“像你这种一辈子做下人的，怎么能看书？”
她就算是一时失了宠，那也是家里正经的嫡出姑娘，府里那些见风使舵的奴婢想要趁着这个机会来睬他一脚，做梦！
你才做一辈子下人，你祖宗十八代都做一辈子下人！就算是家生子，真想要走，还不是能自己攒下赎身银子！
下人顿时僵住，在阴影处仇恨地瞪视着傅玉池。
果然，就算大姑娘出身低了些，可这通身的气度，着实比二姑娘和宋氏好上百倍！
……
傅玉池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往后翻了几页，顿感无趣。
不就是本破诗集么，跟家里那个每天都给她冷脸的朱老太婆一样，除了写几首臭诗就什么都不会了。
她正要合上的时候，猛然间看见了已然残损的封皮上写着的一行小字，脸色顿时变得十分精彩。
“鹿门山院著”
鹿门山院，鹿门山院……不就是那个贱人念书的地方么！还摆出一副清高的样子，只有拿着荐书过去入学的人才能到那里去。那个贱人得了一个，自家亲娘前去讨要，竟然还被家里那个埋进了土里的死老太婆和这个老不死拦住了！
傅抱月脸上忽青忽白，简直就像是打翻了染缸一样，手上也重新飞快地翻阅起来。直到翻到了最后面，傅抱月的名字赫然跃入眼帘。
……
“这个……这个贱人！”
傅玉池几乎气得浑身发抖，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满心的怨愤。
一封举荐信又怎么了，她才是家里的嫡女，凭什么那死老太婆和老不死偏袒人家？
明明母亲才是家里明媒正娶的正室，凭什么就不能把荐书拿给她？母亲可是那贱人的嫡母啊！
好，你去那书院里念书，我自有名师教导，难道还怕了你？
结果呢，那里头的人跟她一见面，就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横竖都看不顺眼，还到处跟人说她的不好，现在又出了这么本书来，给那贱人扬名！
真是气死她了，凭什么所有人都跟她对着干，都觉得那贱人更好？
“滚，都给我滚！”
傅玉池气急败坏地把书扔了出去，那本书在空中划过了一道漂亮的弧线，在那小厮面如死灰的表情里一头栽进了池塘中，上面黑白分明的墨字被池水打湿，最终变成了一团混沌不清的墨汁。
“姑娘……”
身后跟着的彩鸾懦懦道，想去拉她，不料傅玉池狠狠地一甩手，就一溜烟地跑不见了。
那样子，比起怒气冲冲的兴师问罪，更像是大败亏输后的落荒而逃。
……
“姑娘……”
彩鸾在府里找了一圈，没找到傅玉池人影，只好重新回到宁彩轩里，才一进门就看见彩凤拼命向她打眼色，而傅玉池神情萎靡地窝在椅子上，举手拿着帕子擦脸。
彩鸾会意，随后就借口姑娘看见她就生气，干脆到茶水间里给姑娘煎茶，人就躲了出去。不一会儿，外面帘子一响，彩凤也进来了。
“她这是又怎么了，回来就又哭又闹的？”
彩凤脸上分明带着不屑的神情，却又对如今自己必须伺候傅玉池的现状分外无奈。
彩鸾撇了撇嘴，往外面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