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预兆地被自己的救命恩人夸赞了一通，饶是荀玉也禁不住脸红。
“姑娘说的可是真心话，我骑的不过是匹老马罢了。”
话音刚落，跟在他身后的白袍卫就唱双簧般地跳出来抬杠：
“公子，你真是太谦虚了，那匹菊花青虽说是匹八·九岁的老马了，可到底也是从西域运过来的乌孙马，跟这边的什么果下矮马不可同日而语，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
傅抱月也来了兴趣，两眼紧紧盯住了对方。
“就是西域的人忒狠了，运过来的时候早就已经被骟过了。”
那白袍卫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
傅抱月一时还没想明白“骟了”是什么东西，还歪着脑袋努力思索，等到反应过来之后，就忍不住面红耳赤起来。
荀玉先是狠狠瞪了他一眼，随后像是没事人一样走到了前面，只不过黑发间隐约透出的红色，暴露出了他如今的真实心情。
什么时候这种带颜色的话也赶在人家姑娘面前乱说了？还不赶紧回去领罚？
白袍卫跟着回了一个无辜的眼神。
我这不是变着法子逗那姑娘么，王爷你守三年孝，那就快二十了，到时候京城里好人家的适龄姑娘早就没了，再小些的人家也有更合适的对象，更不会找个异姓王，白白惹来天子猜忌。要是现在不好好把人家勾住了，那将来王爷你还得继续当个孤家寡人，这合适吗？
荀玉显然完全接收到了自家侍卫的想法，耳朵红得更是快要滴下血来。
到这时候，心中那点对福全的猜疑，反倒变得无关紧要了。
……
“嗯咳。”
荀玉一手握着拳头，不大自然地放在嘴边清咳了几声，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羞涩。
“别听他胡说，骟马是因为公马脾气爆，容易咬人踢人，只有骟之后脾气才好些。要是被马伤到，那可不是小事，伤筋动骨都是轻的，重的连命都留不下。”
“哦——”傅抱月促狭地拖长了声音，“可我还是喜欢马儿，脾气爆没什么，那才有意思嘛。”
说着说着，傅抱月偶然触动了情绪，眼里不知不觉就浮现了一桩小时候发生的往事。
“小时候在家里，也没什么地方可以去，就天天想着看看家外面的样子。有一回我偷偷爬到家里的假山上，看到外面街上的人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还跟着一堆下人，可威风了。那时候我就想，我要是有这个人的身份，我也要养一大群马，以后走到街上去招摇过市。”
“都说马儿驰骋如风，西域的大宛马，汗血马之类，都是在无边无沿的草原上自由自在的生活，要是什么时候，我也能像天马一样就好了。”
像天马一样，无拘无束，驰骋如风。
荀玉唇边露出一丝苦笑，他又何尝不想抛下一切责任，一切仇恨，自己远走高飞，带上金银细软跑到个任何人都不知道的地方隐姓埋名的活着？
但这是绝不可能的事，人生在世，就没有绝对的自由，总有什么东西是要自己承担起来的。
……
两个人并肩走着，气氛融洽而和谐,就连偶尔的目光交接，也是充满了温情。
“陆公子，你从北边来，听说在北边，人人都会骑马射箭，是不是这样？”
“那你们南边人是不是人人都会撑船和凫水？”
“那自然是不会的。在水里我还能狗刨两下，但是要说撑船，这活我可干不了。”
傅抱月和荀玉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荀玉把手里的折扇合成一束，轻轻敲打着手心。
“所以啊，咱们北边的人也不是人人都会骑马。马这种东西虽然比刚才的绿孔雀好伺候，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养得起的，在京城西市里，一匹好马就得几十上百万钱，没骟过的汗血马甚至要上千两银子，顶多是家里有闲钱的人家才能买得起。”
“就算是有钱，那些买得起宝马的人也更多坐更稳的软轿和牛车，骑着宝马出去呼朋伴友的打猎，看见骑的是母马还要鄙视一通，那是京城里浪荡儿的行径。”
傅抱月转过脸，深深看着“陆公子”，眼中带着揶揄的神色。
“那陆公子就是说自己是浪荡子咯？我看公子举止稳重，一点也不像是轻浮的浪荡子呢。”
“呃，年轻时候不懂事，也跟着京城里的那些人出去鬼混了几天，回头被我老师和母亲逮住了，狠狠吃了几棍子。从前我在京城里的时候，那些姑娘”
荀玉尴尬地左看右看，耳朵上的红晕一直没消退下去。
该死，怎么一顺嘴就把从前的破事给抖落出来了，这可怎么办？
……
就在荀玉尴尬得不知怎么才好的时候，从兽苑门口走进来一个下人，问两人到底要准备什么午饭。
“想必傅姑娘家常菜也吃腻了，就给姑娘做些山珍野味来吧，哦，对了，别忘了叫厨房给傅姑娘炖一锅孔雀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