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师姐,你刚才可真威风,没看见那人脸都绿了。”
傅抱月刚一下台,就被班上的人给围住了,一个个都簇拥过来,不住恭贺着她方才巧舌如簧的表现。一时之间,傅抱月竟像是被碰到了天上去一样。
方才在台下看热闹的姑娘也不嫌事大,转头对几个身边的同伴说,刚才那位陆公子的建议就很不错,等菱洲雅集之后,把今天所有人的一言一行都记录下来,编成一个册子,让各个书坊刊印出来,扬扬她傅抱月的才名。
她闻言一愣,随即就想起了傅府里那个默默无声的朱先生。
朱先生当年也是十里八乡都颇有名气的才女出身,可惜丈夫早逝,婆家娘家都不待见,竟然只能跑到他们家里以教书为生。从这件事上,就足以见得,光有名气,那也不是能当饭吃的。
有了朱先生的前车之鉴,她也不会想着往这条道上走到黑,笑着开口婉拒:
“我这会纯粹就是瞎猫撞上死耗子,前几天刚才在藏书楼里面看到的,这会正好想起来就用上了,要是真让我去写科场上的文章,恐怕我连生员都考不了。光是在这一点上,我就比不得他。”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人家再怎么说,也是有点真才实学傍身的,再加上人家在科举一事上也取了不少成就,将来的前途也是不可估量,现在就把人得罪死了,简直就是蠢猪一般的行径。
……
傅抱月有心要给许书生留下三分颜面,也就再次拒绝了把这次辩难刊登在文集上的提议,不料身边的同班却有些不依不饶的意思。
“傅姐姐这么说,我可就不依了,明明是他技不如人,怎么反倒是你替他开拓起来了?依我看,他既然有这个胆子在码头上讽刺咱们,咱们就该好好给他个教训,让他知道咱们女子也不是好惹的。”
“就是这个道理,反正咱们这次游园文会的文集至多不过刊印一百本,往少了算也就十几本,几十本而已,哪里又会传到多远?”
“哼,当初慈圣太后都能独自把太祖拉扯大,还养成了一代雄主,凭什么说女子的本事就不如男人?”
一群人说着说着,就看见前山的士子各自散开,或是往后院池塘赏鱼,又或是随便走走,其中就有几个面貌有些眼熟的人走了过来。
“唉,傅姑娘,真是对不住了。”那几个宽衣博带的士子走过来,当先就是深深一个长揖,几乎个个都是满脸菜色,“许风行狂妄无礼,冒犯姐姐了。”
几个姑娘红着脸伸出手,顿时就在几个道歉的士子耳朵上狠狠拧了一下,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哀求之声。原来那几个士子和后院的女学生,本来就是一家人,刚才许书生狂妄,导致他们也跟着受累,不敢跑到这边来和亲人相聚。
耳朵本来就是人体至为脆弱之处,手上一使劲就疼痛异常,更何况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亲姐亲妹拧着耳朵?那几个丢脸的士子一边捂着侧脸,心里却都是把那个狂妄无礼的许风行给骂翻了天。
大家伙儿明明说好了进来逛园子的,凭什么你就为了出风头,把他们前山书院给架在火上烤?想出风头也不是什么坏事,只要打赢了就好,结果还被人后来居上给挑战赢了,害得他们还要替他背这口黑锅,不得不跑过来给家里的姊妹道歉。
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几个一脸逆来顺受的士子在心中大骂,准备一回去就给那个无礼的许风行点颜色看看。
……
在土台上辩论赢许书生之后,几个士子过来道歉纯粹就是小插曲,傅抱月也不想多和这群人纠缠,草草应付了几句后,就带着嬷嬷和丫头在院子里游荡起来。
本来这回游园雅集的重头戏是男女两方分成两队,彼此即兴吟诗,到最后以打擂的形式分胜负。结果刚才许书生这么一闹,雅集诗会反倒有些头重脚轻的意思,众人的注意力都分给了刚才的辩难,真正到该吟诗的时候,反倒没什么心思了。
傅抱月作为乙班推出来的主力,自然也是要参与到和前山书院打擂,但刚才和许风行辩论一场,也是耗去了不少精力,随意做了几首不好不坏的诗歌,和之前在吴府别院赏花宴上的表现大相径庭。
最终的结果自然是千山书院的才子们发挥出色,后山的姑娘们稍逊一筹,以极微弱的劣势落败。
前山书院的士子扳回一城,对傅抱月而言自然是无所谓,而后山书院的女学生们似有些愤愤不平,虽然嘴上不说,但傅抱月分明看见她们投到身上的眼神是带着责怪之意的。
方才还恨不得把她捧到天上去,现在她发挥不佳,又开始不停责备她,似乎只有一直赢下去才是她们心中所愿。
姜嬷嬷看着周边人的眼神,心中颇为不喜,干脆就带着傅抱月避着人多的地方,专往幽静无人的地方游览。
……
菱洲散人的院子设置精巧而不失天然风味,临近江边的地方,还种了一片菱角,但菱角要到入秋之后才能采收,目前也只能看着水面上细细碎碎的白色小花,和初露尖尖角的风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