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那狂生如此大嗓门,引得众人都是纷纷把愤怒的眼光投向士子们那艘画舫。当即就有一人很不服气地越众而出,驳斥那狂生,傅抱月看了一眼,发现这位出来打抱不平的是前段日子里致仕回家的一位知府大人的孙女。
然后她就摇了摇头,那人是别的班上念书的学生,平时也算是和她有所接触,辩才并不如何犀利,恐怕待会儿上去是要吃瘪的。
果然,那狂生既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挑衅,本身是有两把刷子的,那姑娘还没说两句,就被那人捉住了破绽,一鼓作气地说了许多,一时之间,菱洲园的码头之上回荡着他滔滔不绝的声音。
那个先出来吃螃蟹的姑娘果然愣住了,紧接着就红了眼。除了傅抱月,女学里其他人哪个不是在家里娇养的大小姐,就算是在女学里组织辩难之会,大多也是点到为止,绝不会这么声嘶力竭地互相攻击,一点颜面都不留给别人。
那狂生见她不说话,接下来的话就越发难听,虽说没有市井骂街那样随口都带着祖宗十八代,也是阴阳怪气明里暗里地讽刺了人一通。
最后,那知府的孙女索性一跺脚,拿帕子跑到一边去小声抽噎了。
姑娘们看向那狂生和船上士子的眼神越发不对劲,而一边无辜受累的前山学子也是连连苦笑,一面拼命给自家姐妹打眼色,生怕回家以后要被手足给告上一个黑状。
……
两方人马才下了船,就这么剑拔弩张地对峙了起来,半点也不见在山上求学时的和睦,旁边固定好了船舶的菱洲园下人也是束手无策。
自家请来的两拨客人还没到地方呢,这就开始在码头上杠起来了,怎么办?
前来接引的下人互相对视一眼,就有两个机灵的小厮抽身出来,飞也似的跑了出去,通报给此间主人。
傅抱月凝神看着自家队伍里不停有人出来和这狂生打擂,从他和己方激辩之时的一言一行中分析着此人习惯性格。旁边跟着的同桌不免心中有些急躁,扯了扯她的衣袖,道:
“傅师姐,你怎么还不去啊,你在咱们班上可是成绩最好的呢。这个寒酸的秀才,明明是咱们前山和后山一起出钱出力,来办这个雅集的,他倒好,才刚下船,就迫不及待地想来挑衅咱们了。”
“哼,他的算盘打得倒好,借咱们一起办的雅集,来扬他一个人的名声……要是再让他说下去,岂不是咱们的脸都丢光了吗?就算是赢了诗会,咱们也脸上无光啊!”
傅抱月深深看了眼自己在班上的同桌。
笔试成绩最好,可不代表有诸葛亮那般舌战群儒的口才,这是同桌怕自己被人推上去,故而激她上台解决那狂生呢。
“再等等,我还没摸清楚他的路数,等他说完了,我也就有主意了。”
同桌立刻就不说话了,脸上露出一丝掩饰得极好的欣慰之色。
傅抱月动作极微地摇了摇头,鬓边朱钗垂下的流苏微晃。
“只是我平时也不和前院的人往来,也不知道这个人的底细,要是他还有什么撒手锏藏着掖着,就等着我上台,那我岂不是阴沟里翻船了?还要劳烦姐姐替我去那边问一问,看看那人什么来路。”
这声姐姐叫得同桌浑身舒坦,立刻就拍着胸脯保证道:
“这还不容易,我在那边还有个弟弟在念书,我派个小丫头过去就是了。”
就连她自己也不明白,她堂堂一个官家小姐,为什么会自然而然地听一个现在连杂流官都不是的员外郎庶女的主意。
……
同桌说到做到,随手就差遣了一个稳妥的下人过去问话,在那边羞得连连用袖子遮脸的弟弟当然一五一十地把原委说了出来。回来的小丫头把这人的底细一说,傅抱月的嘴角就微微扬起,顺手就给了她一个小银角子。
等小丫头欢天喜地的离开后,她转头对同桌道:
“你的这事儿我包了,待会儿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本来这回就是大家放松心情过来走走的,什么诗会,什么打擂台,什么游园,都得放到一边。要是不想玩儿这些东西,也尽可以去宴席上捞几筷子佳肴来吃,行行酒令,投投壶也是可以的。
但是好好的一场游园,被人搞成自己出风头,让大家伙儿不痛快的事情,她就不能忍了,非得让那人见识见识她上辈子从市井泼妇那里偷师来的利索嘴皮。
同桌眼前一亮,紧紧握住了她的手,道:
“好啊,师姐你要是给他一个教训,我请你到鹿门山最好的酒楼吃席去!”
本来换个敦厚的人过来,还会假模假样地推辞两句,但傅抱月却不会,当即就笑纳了同桌的谢礼,向前一步。
“咱们前山后山两个书院,原本都是山长的门下,今日更是两个书院一起凑钱到这里来办舞雩节的游园会,何必要闹到如此地步呢?”
……
刚才连斗好几个姑娘的狂生闻言抬起头,四处张望。
后山女学里上来了好几个人,初时个个都昂着头,还以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