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子园的大丫头玉峰很快就被人叫了过来,白白净净的脸上满面无辜,并且隐隐含着一丝轻蔑,仿佛面对的并不是管家理事的大姑娘,而是某个微不足道的失宠庶女。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趁着咱们家太太不方便的时候,跑到账房里来假传母亲的命令!”
人刚一踏进门口,傅抱月就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满面怒容。
“请大夫给太太看病,哪里能用得到五十两银子,分明就是你在弄虚作假!”
一次五十两银子,还大大咧咧地看了好多次病,加起来就是好几百两银子!宋氏真是好胆,一次拿了不够,还想拿这么多次,这分明是在给他们家不断放血!
傅抱月一口银牙轻轻扣着,心中怒火是再也忍不住,直直地往上窜。
虽说她对这个家没什么感情,自从出了老太太和几个姨娘庶出,就在没什么可挂心的了,可宋氏不断从家里拿银子的举动,着实是触及了她的底线。
就算再想从这个家里摆脱出去,那也不能忽视了她现在是由傅家供养的现实,平时手里花的月例银子,可都是要从公中走呢。
宋氏一回五十两,一回五十两的,迟早得把家里的银子给花得一干二净,到时候一大家子的吃喝拉撒,月例银子,又要到哪里去拿出来?这是要逼着她找个飞天遁地的仙人,学一门点石成金的法术么?
……
屋子里一个个正埋头扒饭的账房先生们被她拍桌子的声音吓得肩膀一抖,纷纷停下了筷子,竖起耳朵听着这个宋氏身边新近的大丫鬟如何应对。
只见玉峰若无其事地剔了剔葱管似的指甲,对傅抱月满脑子青筋不为所动:
“那姑娘以为,太太和未出世的小少爷,这是当不得五十两银子保胎?”
傅抱月刚要开口,身边的姜嬷嬷就声色俱厉地怒喝出声:
“放肆,你一个小小奴婢,怎们敢妄议主子?值不值五十两,在这儿呆着的人随便出去问问就行了,城里又有哪家医馆出诊是要五十两?难道开的药方里面全都是灵芝和鹿茸么?”
灵芝鹿茸老山参,那全都是昂贵的补药,可一剂保胎药,又哪里用得了这么多名贵之物?
傅抱月差点被姜嬷嬷这个巧妙应对给逗得笑出声来,奈何现在要做戏给别人看,只得死死绷住了。
“我看你就是仗着太太身子不爽,跑过来胡作非为,你可敢现在就开了百子园的门,让我进去抄检一番,看看你有没有私自贪墨?”
玉峰下巴微抬,和傅抱月投过来的目光在半空中短暂一触,随后低下头,用袖子遮住了眼角,仿佛正在擦着摇摇欲坠的眼泪。
“大姑娘,你这就有些过分了,如今已经入了夜,还想叫人到院子里搜捡,不觉得这会打搅了太太休息么?可怜太太为这个家操劳半生,竟连一晚上的安生觉也睡不成?”
“再说了,大夫之前就和太太说了,怀相凶险,保胎艰难,平时只要有什么不对劲,就得立刻叫她过去。这药方嘛,复杂昂贵些也是应当。姑娘拿这件事做筏子,未免也太过居心不良。还是说,姑娘根本就不想看见小少爷平安落地?”
这话说得就分明有些诛心了,傅抱月面沉如水,眸子里立刻就迸射出森冷的光泽。
“若是太太知道,自己手下出了个这么奸猾的丫头,想必也会心痛吧?”
一旁看热闹的账房先生们也骚动起来,七嘴八舌地插嘴,竭力想证明自己是受人蒙蔽,一时鬼迷心窍才答应了对方这么荒唐的要求。总而言之,大姑娘的手段他们是领教过了,这回这个丫头如此不识时务,他们可别被牵连进去当了枉死鬼。
“没你们的事儿,都给我出去。”
傅抱月斜睨了金鸳一样,然后房间里还老神在在,准备看两个女人笑话的账房先生们就被下人们突如其来地扫地出了门。在抱怨个不停的众人身后,那扇黑漆漆的大门里面,傅抱月却对玉峰展开了笑脸。
“辛苦你了,陪我演这一趟双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