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世子挺拔的身姿顿时一颤，带着满眼不可置信回过头。
“你是说，刚才那个傅姑娘，就是对我施以援手的人？”
“当然，老夫当然不会骗你。老夫平生教过的弟子以千百计，她又有什么特异之处，值得老夫放下身段来特别举荐给侄儿你呢？”
老尚书颇为自得地捋了捋胡子，摇头晃脑。
他能做到礼部尚书这个位置，平时可不都是在吃干饭的，礼仪这一块儿，又怎么能绕过孔家南宗？一来二去，他还没告老还乡的时候，就和孔府搭上了线。最近孔府的姑娘又要嫁给燕王，他自然要关注一二。
两家人时常来往，就知道了孔二姑娘出游登山，结果贴身丫鬟摔断了腿的事情。也正是在那个时候，孔二姑娘碰见了在医馆里女扮男装，给人打下手的傅抱月。
当时孔二姑娘还把这件事当做一桩奇异的谈资告诉了他，夸赞他这个女弟子巾帼不让须眉呢。
书院女学里，女弟子们大多都家境颇为优越，只有个傅抱月，处处受嫡母钳制，跑到医馆里给人打下手挣钱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再加上高素卿把世子抢回来的时候，荀玉身上的箭伤早就被人处理过了，两件事一加起来，事件真相就呼之欲出了。
越是这样想下去，老尚书就越是忍不住感慨命运之奇妙，他这个女弟子和楚王世子之间，真可谓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了。
像傅抱月这样足以称之为红颜祸水的美人，要是嫁得太平凡了，反倒不好。正巧楚王世子落难，如今朝廷的飞鱼卫也出发过来了，想来不日就要回京继承楚王之位，跟着世子回京做个侧妃也不算是辱没了她。
荀玉缓缓攥紧了手，将带来的带来的香烛不紧不慢地点燃，放在了寺院中的青铜香炉中。
缕缕青烟袅袅升起，荀玉垂着眼睛，道：
“伯父，人已经走了，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
老尚书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个孩子，某些地方执拗得紧，跟他先前被人害死的老爹当真是一模一样。
……
天色晴好，太阳暖洋洋的照着，枯了一个冬天的枝丫上也冒出了几叶新芽。
作为世子伴读的郭琳见外面太阳十分明亮，就索性把书拿出来，坐在院子里读。正所谓“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看着看着眼皮就开始上下打架。
吱呀一声，院门忽然开了，郭琳一下就清醒过来，看着门前露出荀玉和老尚书的身影。
“你这不是……”
出去玩了吗，不是说好了要晚上或者明天才回来的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老尚书只是呵呵一笑，并不多做解释，转身就合上了木门，只留下荀玉一人待在小院子里。
在继楚王殿下遇害之后，就像脱胎换骨一样的荀玉此时破天荒地有些脸红，眼神闪烁了一阵，强自镇定道：
“郭琳，你去把高素卿给我叫来。”
一看就是个浪荡子模样的郭琳满头雾水，但还是赶紧把负责警戒护卫的白袍卫首领高素卿叫了过来。
……
开国几大异姓王中，各自都有王府的卫队仪仗，而高素卿就是从荀家传承数代之久的家将里千挑万选出来的精英，平日严于律己，调.教卫士也很有一套，只是为人处世有些武人的粗狂。
高素卿被叫过来的时候，一张板正的国字脸，身上还冒着腾腾的白汽，见了荀玉也不多说，直接下跪请罪。
“近日旧伤发作，不能随同公子出行，还请公子责罚。”
“起来吧，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荀玉抬了抬手，他当然知道，高素卿真正想请的罪，正是当初没能护卫楚王和他，导致如今的局面。虽说他对此也十分憾恨，但也明白，他们从北方到江南，就等于进了安王的罗王，就是再多十倍的人手也无济于事。
就连高素卿身上发作的旧伤，也是那一晚和人厮杀之后，又急着策马过来救他留下的。
“我叫你来，是想问问你，那天早上的时候，你过来救我的时候，可有看见马车外面有什么人没有？”
高素卿心中一跳，本能地想要请罪，但看世子殿下目光平和，全然没有半点责怪神色，便按下了心中的胡思乱想，道：
“属下……没有看见。”
他顿了一顿，鼻端又似乎嗅到了那一夜的血腥气：
“不过属下在把公子从车里救出来的时候，公子身上的伤口已经处理过了。马车外面，还有几个新鲜的脚印，看大小，应该是女子的脚印。”
当时他赶到的时候，马车的轮子都碎了，前方高高翘起，就算是有拉车的骏马，也会被吊在半空。但是他带人过来的时候，却只看见拉车的那两匹马已经挣脱了绳子，正在路边吃草呢。
再一看绳索，断口光滑平整，是以利器割断的痕迹。
很显然，在他们之前，就有人已经捷足先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