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夫子话音刚落,他身边的那个长身玉立的青年就主动站出来,神情坦荡地行了个礼,期间眼神并没有往傅抱月的脸上飘去。
“在下姓陆,名修,目前在书院里念书,给傅姑娘,还有其他姑娘问好了。”
声音清朗悦耳,礼数更是挑不出一丝错处,浑然是大家风范。傅抱月隔着薄纱上下打量了他一阵,只觉面若冠玉,目若朗星,身形修长高挑,犹如一杆青青翠竹,十分赏心悦目。
就是有股不知从哪儿来的既视感,让她忍不住想要一再打量。
傅抱月也轻吸一口气,对着他弯了弯膝盖。
“原来是陆公子,幸会了。”
对方微微一愣,紧接着极为隐晦地扫了傅抱月一眼,随即一如既往地冲人温和微笑。
身旁一并到护国寺上香的姑娘们也聚拢过来,各自用或是羡慕,或是迷恋地眼神打量着他,对于这些目光,“陆修”是坦然受之,既没有特别亲近,也没有过分疏远。
好在同来的人群里,有好些个都是之前家里订了婚约的,故而也只是扫了一眼就过了,而还在议亲的姑娘脸皮又薄,不敢真正上前动手动脚。
傅抱月的目光落到他月白色的衣袖上,心中不由微微一动。
世人如今都偏好大红大紫,绝少喜欢素色的,浅蓝的月白色,不是自己品味独特,就是正在替家中先人守孝。不过守孝这种伤心事,还是别去戳人家伤疤为好。
“说起来,既然咱们都在夫子的书院里念过书,那不就是同窗了?就是不知道陆公子是那一届的,该叫咱们师姐还是师妹?”
“他过来的晚,别看年纪比你们大个一两岁,实际上他还得叫你们师姐呢。”
程老夫子深深看了一眼傅抱月荷包里支出来的半截竹签,红漆的牵头上,“上上签”三个大字顿时映入眼帘,不由摸着胡子笑了起来。
“今天是护国寺的观音诞,老夫带着我侄儿过来上上香,顺便分点和尚们发的香汤,给他去去晦气。没想到竟然能遇到你们几个,这也是巧了。”
……
他一提到身边这个面容俊俏的“陆公子”,就有不少还没议亲的姑娘动了心。
“夫子,咱们是来求签,顺便来求签的,能遇到您也算是巧合了。刚才听见你说陆公子家中有事,才过来投靠夫子你念书,不知道是什么事?”
此话一出,程老夫子和“陆公子”同时一僵,说什么不好,竟然直接就说到了人痛处了!
程老夫子脸上也没了笑容,严肃道:
“老夫这个侄儿啊,是个遗腹子,最近连亲娘也不巧患病走了,如今正在守孝。他那支族人也是凋零得很,没人照顾他。你们师娘见他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就把他叫过来,方到书院里和那些学子们一块儿念书,和同辈人交流交流,散散郁气。”
“今天也是因为护国寺到了观音诞,有高僧登坛讲法,老夫这才把他带过来,让他消解心结。”
话音刚落,出声询问的那姑娘脸色就变了,就连刚才还对“陆公子”有几分好感的人也别开了脸。
就算是貌若潘安,帅得天怒人怨,年纪轻轻就父母双亡之人,也尤为不祥。哪怕是能说动父母嫁过去,对方有家财万贯,那也得有命享福才是。
别到时候前脚嫁过去,后脚就被人克死了,那才叫一个遗憾。
傅抱月反而是觉得没什么,命数长短,皆由天定。无病无灾寿终而去,反倒是件好事,要是被奸人所害,那也怪不到家里的儿子身上去。但看着同行的人都没了和陆公子继续交谈的兴致,也只好随大流地行了礼,往护国寺后方的碑林走去。
走着走着,傅抱月忽然醒悟了过来。
难怪她看这个人眼熟得很,这不就是那天她在书库里拿书,被她吓走的那个家伙么?
……
程老夫子望着一群小姑娘远去的背影,仰头对荀玉笑道:
“侄儿,我的这些女弟子,你觉得如何呢?”
荀玉本来就长得身形高挑,在孙老头几副药下去之后,许是养回了身体元气,又窜了些高度上来,现在连老尚书都得仰着头跟他说话了。
被拉尚书点了名的荀玉却是有些不悦地将手上拿着的香汤一饮而尽,才寒着脸道:
“不怎么样。”
哪怕对方不是故意的,被人问候道家里的长辈身上,能有什么好脾气?更何况,他爹如今被人害死,身份被人顶替,就连他自己也处于危险之中,还能挂着笑容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也许是怕老尚书尴尬,荀羽接着又补了一句:
“你那个姓傅的女学生倒是没怎么轻视于我,也难怪你天天在我耳边夸她。”
他在京城里看惯了朝廷勾心斗角,踩高捧低,单单是这份对人平等相待的本事,就值得他高看一眼了。
老尚书眼中闪过一抹流光,隐隐有些意动。
“老夫那女学生命途多舛,最近被她嫡母拘着,连书院都上不了,说是要给她说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