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给他们家看诊的何大夫很快就走了进来，目光落到松鹤居狼藉的正堂里，瞳孔微微一缩。不过，他也是行医了几十年的人物，知道有些内宅阴私根本不可以深究，所以也只是取出银针来，在老太太的穴位上扎了几针。
傅抱月目光炯炯地盯着他下针的手法、穴位，一一记在心里。
不是她不会医术，也不是她不想救人，而是行医这门手艺，非得练过千八百遍才能保证准确无误。老太太身子金贵，又是从前对她有恩的人，傅抱月根本不敢拿自己半吊子的手艺来试老太太的命够不够硬。
“大夫，老祖宗她，身体怎么样了？”
何大夫刚一停笔，傅抱月就赶紧上前询问。何大夫的医术好，更难得的是人品也好，堪称是个有医德的人物，因此傅抱月刻意请了他过来诊治。
“姑娘，您家这位老太太年纪大了，刚才又好像动了气，以至于气急攻心，一时厥过去了。我刚才已经用了针，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估计过会儿就能醒过来。这副药你们拿去，三碗水煎成一碗水，一日两次服用。”
何大夫把一张薄纸拿过来，傅抱月往上面扫了一眼，的确是对症的方剂，于是让蒹葭赶紧开了小厨房，加班加点地煎药去了。
在蒹葭走后，何大夫又是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傅抱月看了，心里就是一突，抱着一丝微渺的希望问道：
“大夫，你还有什么吩咐的？”
何大夫见她不依不饶，也只好将事情如实告知：
“你们，唉，老人家年纪大了，身子骨本就大不如前，你们竟然还拿事情来气她。要知道，动气伤身，你们这么一折腾，恐怕以后是没几年可过了。”
什么！
老太太没几年可活了？
何大夫这句话，对在场两人来说，不啻于晴天霹雳。
傅抱月还好，有了上辈子的经历，早就对这些生离死别之事有了抵抗力，而李氏却不然，她身上怀着胎，正是敏感脆弱的时候，刚才又是惊又是吓的，早就有些情绪不稳，刚一听见老太太命不久矣，不由落下泪来：
“大夫，可有什么办法，能给老太太调理调理身子？”
她跟老太太之间可没什么深仇大恨，再加上当年分家的时候，老太太还帮了把手，这才没让老大把傅二老爷的家产给抢光，自然是更希望老太太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我尽力。”何大夫也是为难，“这还要看老太太身子骨如何，要是她心情不好的话，恐怕连明年都挺不过去。”
李氏闻言，情绪更是激动起来，一边哭，一边骂宋氏个不要脸的毒妇，结果没过多久，肚子就疼起来，脸色一下就变得跟刷上去的墙灰一个颜色。
这分明就是受了刺激，动了胎气的模样。
幸好何大夫就陪在身边，连忙让人找了间安静的空屋子，让傅抱月把人送出去诊治。来来回回闹腾了好一阵，松鹤居才又清净下来。
傅抱月坐在老太太床边，握着她满是皱纹的手，久久无言。
……
傅抱月就这么守着老太太，也不知守了多久，只记得窗外照进来的光从早上的白光变成了昏黄的夕阳，厨房送进来的午膳放在火上热了一遍又一遍，最后都熬成了看不出本来形状的糊糊，只能无奈地倒掉。
无衣走进来，在傅抱月身边耳语了几句，道是家里的们都让人看住了，他们这里动手得快，还没什么人知道，就把局势给控制住了。有几个出门采买的婆子，仗着自己是大太太嫁过来的陪房，想要强行闯出去，都被其他人摁住了，现在正等候发落。
傅抱月闻言，冷笑不已。
“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不过我一个庶女，也不好处置嫡母的下人，一切等老祖宗醒了之后再说。”
说到此处，傅抱月忽然又问起了无衣百子园那边的状况。
“对了，我让你过去把百子园和小佛堂锁了，那边有事什么情况？”
“姑娘放心，我都派人看着呢。那里面的人还以为是老祖宗派人来请她们呢，一个个都没什么防备，都叫咱们的人捆了手，拴在院子里呢。倒是小佛堂那边，有点难对付，说什么清莲大师在不管修行，不许别人进来打搅。”
“那你们进去了没有？”
“当然进去了。”说起这个，无衣就满脸愤怒，“外面到底只是几扇木门而已，就算里面堵得再严实，找人撞开就是了。姑娘，你猜，我在里面发现了些什么东西？”
看着无衣愤怒的脸色，傅抱月心里有些不妙的预感。
“……我也不瞒你了，里面那两个都是剃了光头的神婆！说是在里面清修，实际上却是在里面搭了法坛，我进去的时候，一个在把血淋在不知是什么玩意儿的雕像上面，还有一个手里拿着木剑，把花了鬼画符的纸人穿在剑上面呢！”
“她们敢！”
傅抱月气得是七窍生烟，这两个尼姑她还见过，其中一个慈眉善目的，看上去还像个有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