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熊大人的一声招呼，几个壮汉往“楚王”和歌姬身上绑绳子的动作顿时就停了下来。熊大人嘴角噙着笑，一手抬起樱桃花容失色的脸颊，一边回头对着“楚王”笑道：
“想不到王爷还是个怜香惜玉的温柔之人呢，既然如此，咱们也不是一定要辣手摧花，把樱桃姑娘带下去。”
“楚王”面色惨白地倒在椅子上，刚刚他脑子里一片空白，知道这个劳什子熊大人开口，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东西出去。
他，背叛了楚王父子。
熊大人见他神情颓丧，仿佛被谁抽了脊梁骨的模样就一阵不喜。
还说是什么天子派下来巡查盐政的钦差，德高望重，清正廉洁，我呸！就是个贪花好色又没胆量的怂包！也不知道现在吹得天花乱坠的天子是不是瞎了眼，还敢让这种人过来和安王抬杠。
“王爷。”
瘫在椅子里的“楚王”眼中毫无光彩，仿佛连他半句话都没听进去。熊大人看在眼里，免不了又唤了一声：
“王爷！”
“楚王”身子一抖，总算是醒了过来。
茫然四顾，头顶是苍茫寥廓的银河，脚底下是在长河里飘飘荡荡的一叶扁舟，就连彼时还能听见的吴侬软语也不知什么时候没了踪影，四下里一片黑漆漆的，只听见寒鸦栖在枝头不时发出的咕咕声。
刚才还是六朝金粉，暖风醉人的歌舞繁华地，现在这船却不知道跑到了哪里的荒郊野外。
就算是在这儿把人给杀了，也不见得有人能找得到他的尸体。
……
“楚王”心内悲叹不已，看向熊大人的眼神里是一片灰色的空无。
“那行吧，你们家王爷，到底要问我什么东西？”
熊大人的猥琐的脸上顿时笑得跟朵花似的，心里却还有些意犹未尽。
这就开口了？他替王爷做事这么多回，还没有真正对天子亲封的王爷下过手呢，原来还以为是个硬骨头，准备了一二三四好几套方案，结果还没轮完一遍，人就招了。
想来楚王殿下是富贵惯了，吃不得苦头呢。
意犹未尽归意犹未尽，熊大人遗憾是遗憾，却还是谨记着安王殿下交给他的任务，阴阳怪气地安抚道：
“王爷，咱们家殿下让我问的都是些不好当面问的，所以，只能到这个时候再来问你了。你看，这儿黑灯瞎火的，周边也没人偷听，说出来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您就放心大胆地说出来吧。”
“楚王”木木地嗯了一声，算是答应，熊大人见时机成熟，就张口问道：
“王爷啊，咱们殿下问您，离开京城之前，天子可交代了你什么旨意没有？”
“楚王”的眼神立刻就飘了起来。
他不过就是个替身，哪里知道天子在真正的楚王离京之前，给他下了什么密诏？
照实说出来吧，他一个没用的替身八成就会被人扔去沉江，可是用些虚言含糊过去，等真正的楚王归位，安王也就知道他是个假的了，到时候还得死。
他盯着黑黢黢的江水，只觉得夜里的风冰冷刺骨，就像是这江水一样，简直不能呼吸。
熊大人见他神情僵硬，还以为是他心中还存着对朝廷的一丝愧疚，又开口道：
“王爷，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您要是早点下了决心，那也能早点解脱，安王殿下自然有法子抱你们身家性命，还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奉上。要是拖着迟迟不下决定，那不仅是您，还有您那将要娶妻的世子在内，怕是都有祸事上身啊。”
“您还记得当初文懿公主和驸马是怎么去了的吗？就算是那样显贵的人家，也是一家子人死得干干净净，连条狗都没逃出来。”
“楚王”深吸一口气。
不是后面说的那些公主驸马惨死的事，而是熊大人前头说的，金银富贵打动了他。
横竖都是死，那不如干脆向安王投诚算了，还能有那么千万分之一的机会能活出来！
运气再好些的话，还能被安王重用！
说来也奇怪，当他下定决心之后，自己胸膛里充斥的恐惧就散了开去，整个人都安定了下来。曹平定了定神，轻声道：
“熊大人。”
“小人在听呢。”
熊大人立刻竖起了耳朵，准备听他透露天子的隐秘，却没想到听见了另一个劲爆的消息。
“其实……我并非真正的楚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