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风,吹得人懒懒的,钟褚灵本来身子虚弱,近来愈发不肯动了,整天窝在宫中,百无聊赖,这天正与慕云梵下棋,忽见院中的月桂冒了几个花骨朵,百感交集。
蒋玄告诉她,裴霖已被钟褚怀所救,现藏身于清临,施隰被招回了徒泉,计划一切顺利,让她做好准备。
上野,她不会再来了!
“姐姐,该你落子了。”慕云梵的声音将她拉回,她棋技大增,偶尔都能赢墨夷旻禛几回了。不过,她们都很清楚,那是他心情好,让她的。在他那儿受到鼓励,慕云梵越发用功了,三天两头就拉着钟褚灵下棋。
看褚灵落下子,慕云梵满脸凝重,褚灵好笑,道:“亏得你还赢过君上,怎么这步棋都看不明白?”枉费她好心,让她做活。
慕云梵摊手叹口气,放下棋子,道:“君上倒肯让着我,偏灵姐姐狠心,在你手上没赢过一回,好生气人!这盘棋又没有胜算了。”说着,伸个懒腰,打个哈欠。
若鹿这时候端着托盘进来,道:“这样热的天,下了这一天的棋,也乏了,来喝杯豆蔻熟水,解解暑气。”
慕云梵正渴,喝了几口,夸赞道:“还是姐姐身边的人手艺好,我宫里那些就做不出这么可口的豆蔻熟水来。”
“你要爱喝,我让她们做了常给你宫里送些。”褚灵大方道。
“那便多谢了。”慕云梵心满意足道,咕咚咕咚又喝了一杯,方才解了渴。
以前,云思俭也总夸她宫中的豆蔻熟水最好,钟褚灵有些睹物思人,道:“不知栖栾宫娘娘怎么样了?”
“好好的提她做什么?”若鹿进来放下点心,听见了,回了一嘴。
“不过突然想起罢了。”钟褚灵转动着手里的杯子,好像倒影里,有那年夏天的蝉鸣。
慕云梵道:“白先生回来了,她出不了事的。我倒去栖栾宫探望了几次,她精神不大好,有些恍惚,我看了那样子有些害怕,瘦骨嶙峋,好像变了个人,同她说话,她也不言语。”
钟褚灵听了,心中立刻想到“积郁成疾”四字。
白幼虚被墨夷旻禛传回,她早知道,他与云思俭的关系亲近,难保不怪罪自己,这样一想,只觉又要失去一位挚友般难过。
第二天更热了,她鬼使神差的想去看看云思俭。
绸伶死后,栖栾宫的宫女倒对她客气了不少,很快她们便在一处凉亭里找到了云思俭。几个宫女守在一旁,看着她静静地趴在美人靠上,呆呆的注视着被风吹皱的湖面,光影映射在她脸上,波光凌凌,却挽回不了生气了。
钟褚灵遣散了宫女,若鹿在远处的树荫下等待,她将陶罐里的豆蔻熟水倒进茶杯,走近,递到云思俭面前,轻声道:“云姐姐,喝点豆蔻熟水吧。”
云思俭像才发现有她这个人,回头先是愣了一愣,随即接过杯子,慢慢喝了两口,一颗眼泪颓然落下,仍旧看着湖面,迎着微风,道:“跟以前一样好喝。”
钟褚灵为她擦了眼泪,欣慰她并没有病入膏肓。云思俭慢慢拂下她的手,“你何必来?”
“我来跟你道别。”她不知为何要告诉云思俭,也许只是想让她好好活下去。
云思俭回头,见她说得认真,“你要去哪儿?”你还能去哪儿?
“以后你就知道了。”
“呵,你去留不与我相干,你即使死了,君上的心也在你身上。”云思俭绝望道。
“你错了,他的心不在任何人身上,包括你和我,以前没有这样的人,以后也不会有。我的痛苦,你承受不了,也不必说与你听,所以别说这么可笑的话。”钟褚灵转身道,想起以前的种种,深吸一口气,道:“不管你信不信,他对你,是最好的。”
选秀的那天下了大雨,各秀女的状态都不好,众人看了大失所望,旻禛甚至没有听内侍将她们的名字报完,便按预先准备好的折子选了几家的小姐。
人群中,只听一声呵斥,大家纷纷望去,是一个宫人在训斥一个小姑娘,小姑娘低着头,脸上通红,楚楚可怜的模样很惹人怜爱,一问,才知是孔府送来的秀女,一时没留意脚下,踩到了宫人的衣摆。
墨夷旻禛听着述季在他耳边报告着这秀女的背景,原来只是孔府的亲戚,且孔府势力并不大,没有多少利用价值,因而他并未太在意。
但钟褚灵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眼神却并未逃过他的眼睛,一时起疑,仔细一看,认出了小姑娘,那人正是秦阳姿!
当初秦阳姿与他们在上野城外分别,投靠孔府,不久她父亲亡故,她姑母可怜她,怕她伤心过度伤了身子,便瞒了下来,她几度要返乡,都被姑母以各种理由留下,还派人假做他父亲的笔迹劝她安心待在上野,她也未怀疑,这一留便是大半年。
这半年里,她对墨夷旻禛念念不忘,少女怀春,无数次想象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与他巧遇,她甚至连见面该说什么,都幻想计划了好多说辞,这样想着,终于命运眷恋,很快便得到了这样的机缘。
伽蓝盛会上,她见到了浩浩荡荡的王家车队,也见到了端坐在香车宝马之上的墨夷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