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若鹿埋伏在路上,截住栖栾宫的婢女,装作巧遇一同去玉牒所取各自宫里需要的东西,打探昨晚云思俭劝没劝君上。
从小到大跟着钟褚灵,给若鹿的性子惯得有些急躁,在钟府除了钟褚烟会时常滋扰,还没人敢欺负她。不过府中诸多下人跟前,钟褚烟也不敢太过分,下毒手拳打脚踢倒还不至于,褚灵也不会由着她欺负若鹿,但这骂却是常挨的,不过若鹿并不生气,端着嫡出小姐的贴身丫头的身份,常摆出一种胜利者的大方,乐于见钟褚烟失态出丑。
后来进了宫,凡事有褚灵做主,一切跟在府中并无二致,直到褚灵离开,把她们交给云思俭,她才意识到要看别人眼色讨生活,十分不自在。加之,她原本对云思俭就心怀不满,态度自然不大好,不会刻意迎合,被绸伶狠狠“调理”了几次,才将她彻底打回现实。
褚灵一走,她就是年纪最长的了,意识到既要顾及芮儿,还要照顾病重整日恍恍惚惚的小七,于是,很快便学了乖,不但对云思俭表现最是敬重,又机灵勤快,时不常地帮着别的下人干活,因此,在栖栾宫里,除了云思俭身边的几位大宫女,跟她交心的朋友很多。
今天遇见的这个宫女,也算若鹿运气,昨晚正是她当值,一直侍候在主子们身边,她年纪又小,她们私下常以姐妹相称,最好套取消息。
拐弯抹角问了半天,云思俭果然把沁湉的事弃之脑后,回了宫跟褚灵一说,褚灵也有些生气,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她自知面子不大,可送去的东西云思俭也收了,哪怕她为沁湉说过一句好话,褚灵也不会说她半句不是。
坐着忍了又忍,终于耐不住性子,往栖栾宫去。
云思俭正坐在院里晒太阳,钟褚灵脸上笑容可掬,倒是云思俭见了她表情有些不自然。
两人说话闲聊,好似昨晚的事并不曾发生过,云思俭心里打鼓,却也应对自如,直到钟褚灵告诉了她盛宓兮的故事,她的神情才变得复杂。
云思俭背脊发凉,只要王后之位一天没定,她就战战兢兢一天,丞相之女恩宠正盛,现在又来一个公主,她出身平民,如何斗得过?一时间焦虑悲戚万分!昨晚墨夷旻禛时隔多日之后驾临的喜悦,此刻已荡然无存。
褚灵见状,趁热打铁,神秘兮兮地遣退下人,附在云思俭耳边压低声音道:“有一个秘密,压在我心底许久了,不告诉姐姐,总觉得过意不去。听说,君上早有意立盛宓兮为王后,以此获取离伏国君的信任,共建两国繁荣。”
点到为止,喝了口热茶,起身告辞,可刚走了两步,只听咣当一声,原本站在原地目送她的云思俭已轰然倒塌。
回到青梧宫时,天已全黑了,大半天没吃东西,又挨了墨夷旻禛一顿训斥,身体乏累,可心上却高兴得藏不住。晚膳吃了两碗饭,美美地躺在榻上,心道:云思俭还是这样不禁“打”,性子软弱浅薄又胸无半点谋略,这两种身居高位者最不该有的缺陷,她竟兼而有之的都具备了。
自己以前一心想尽全力为她夺得王后之位,可她跟自己却并没这份默契,屡次在自己陷入危机之时,为求自保而抛弃她,但自己仍然愿意为了她努力,始终记得她对自己的好,对自己的帮助。
但云思俭却并没有她看起来的那样心善,说不定那时候对自己的好也别有目的,可是,这对自己而言并不重要,那些实实在在的帮助,她却是已经受了的,获得的也是确实的帮助,所以一直执迷不悟,情愿为她尽心尽力,也不愿为一点隔阂而辜负两人的友谊。
可现在,褚灵觉得云思俭并不适合当一国王后,一旦居于高位,便会成为众矢之的,显然她并不具备应对的能力,那样只会加速其毁灭,她所适合的,是躲在别人身后好好生活,反正墨夷旻禛怎么都不会舍了她,后半生必然无后顾之忧。
木讷装傻是云思俭的看家本领,安于现状是她唯一的活路,否则只会自取灭亡。
那自己呢?自己又当何去何从?要走走不掉,想逃逃不开。
沈法回宫复命,墨夷旻禛思索良久,总不放心。
“裴老头子原本就性子严急,年纪越大性子反倒越烈,片语不投,便暴跳如雷,对下人之苛刻,上野最甚,他几十年的故交老友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倒如此坦然接受,没半点别的反应?”
“臣也曾有此疑惑,可当着老臣,他忽而声声咒骂钟丞相叛国逆臣,忽而心痛不已,痛彻心扉,难掩失望,言辞恳切,难辨真假。于是臣暗中派人打探,并无异常,方知他所说不假,才敢来复命。”沈法也觉得,裴雍此次如此知书达理,十分诡异,暗地里派人盯了好几日,忽然有一天,他自己带了军符来找自己,还说担心墨夷旻禛不信任自己,愿意交出军符以表衷心,沈法这才信了他。
旻禛点点头,又想起什么,问道:“裴霖如何?”
沈法叹口气,道:“脸色有些萎靡,人瘦了一大圈,想是不大好。”
裴霖自小跟钟家两兄弟都是墨夷旻禛的伴学,小时候相处得很融洽,一度好到,裴霖说长大了当将军保护旻禛,钟家兄弟则豪气许诺要把宝贝妹妹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