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终于停了,该走的人走了,该来的人也该来了。
令尹果真将姜臣、敖图两位将军调回蓝山了,柏晋颇为意外,虽然墨夷旻禛早跟他说过,但他却不能相信位居高位手握大权的人会这么轻而易举的出卖自己的母国。
没有什么比内讧更能摧毁一个国家了!
“离伏,难道没有什么值得他怀念的了么?”
城楼上,他感慨。
墨夷旻禛背着手迎风站着,风灌进他的衣袍,背影中带着千军万马的气势,一切尽在掌控中的胸有成竹。柏晋站在他身后,正觉受其影响人格伟岸了不少,忽听得他声音里带笑道:“令尹是天生有反骨的人。”
“君上也信这些?”
“他的反骨跟别人不一样,不在他头上而在他心里。”
柏晋恍然,道:“他也实在太过贪心,离伏王族就快把他供起来了,俨然一个未冕之王的派头,竟然还要为区区蝇头小利出卖国家。”
“眼前的东西虽多,可都不曾刻上他的名字,叫他怎么不眼馋?好比叫狗去看守肉库,不狠狠饱餐一顿,是不会甘心的。国家丢了,是盛凌光的损失,与他不相干,倒不如守着家产偏安一隅来得自在。”
“古往今来,国家毁在这些庸臣佞臣手上的,不在少数,君上可要留心,听闻朝上近来有些人不安分,碍眼得很。”
远处的马车穿过厚厚的水雾,露出了真容,车上的人早看见他们,冲他们用着最后的力气热切地挥舞着手臂。
“庸臣佞臣是除不尽的,无论哪个国家哪个时代。碍眼不打紧,只要不碍事就行了。”旻禛说我,转身下了城楼。
淋了几天的雨,风餐露宿地星夜兼程,人已疲乏得不成样子,头发左结一团,右成一缕的,乱得母鸡都可以在头上孵蛋了,走近一说话,浑身散着一股子馊味。
“哎呀,这味道!你们这一路是靠吃泔水苟活来的?”柏晋横着食指掩鼻,不敢再靠近,直言直语挖苦嫌弃道。
两人偏要恶心他,死死抱着他,他使劲推搡,五官皱得变了形,尽管他一口一个“君上救我”,但旻禛就是无动于衷,让他们闹去。
晚上,墨夷旻禛在城中摆宴,替他们接风,除了冯渠,其余人都到场了,柏晋知道了大为不快,对旻禛道:“君上,那冯渠做得实在太不做脸,得想个法子教训教训他!”
冯渠为离伏左司马,为人正直,对君主忠心耿耿,只是性如烈火,珞珞如石,与人意见相左,便会毫不顾忌的在朝堂之上争辩,争辩不过时还恶语伤人,开罪了不少人,若不是离伏暂缺大将,只怕他早已死在乱刀之下。
偏他却对旁人善意的提醒还满不在乎,仗着曾立下过赫赫功勋,自诩战神一般,不仅不把令尹放在眼里,连盛凌光也是领教过他的“指教”的。
早在盛凌光提出向越竞修盟借兵之时,他就极力反对,可盛凌光偏偏听信愚臣之谏,算计来算计去,战战兢兢走到现在,不过落得个被人拿捏的境地。冯渠悲愤之余又有些不甘心,虽然容灼早警告过他,但他依然我行我素,行为乖张无礼至极。
“何必强迫他来扫大家的兴,随他去吧。”旻禛不知他哪儿来这么大的怨气,他已是脾气及好的人,想必跟冯渠已经“交过手”了,恐怕结果不会太好。
旻禛曾听武安君提起过冯渠,内心多少有些敬佩他,况且他年纪大了,也不想跟他太过针锋相对。
“蓝山府的人可回丽城了?”
“只剩王妃娘娘和敬阳夫人了。前日,敬阳夫人已走了半日,半路不知染了什么病,又折返回府休养,还有一事……”柏晋低眉,目光飘忽,不知如何开口,有些为难。
“有话直说。”旻禛摆弄着沙盘上的标记。
“是,右司马容卿在西院照料敬阳夫人,听说……听说……王妃与他走得有些近。”
旻禛将手上的标旗郑重放在沙盘上,平静地走到案边坐下,眸中冷意乍现,道:“哦?如何近法?”
他不过多离开几天,有人就要耐不住寂寞了。
柏晋慢慢走近,脑中迅速把要说的话换了又换,试图尽量减少误会和冒犯,斟酌再三道:“因着敬阳夫人的病,王妃娘娘时常到西院,少不得跟要跟容大人照面,想来不过是喝喝茶说说话罢了,下人的话或许有些言过其实了。”
“想想那情景,还挺惬意。这战火纷飞的,她倒有雅兴,闲情不减。”
下人来请,宴席马上开始,旻禛往大殿去,柏晋怪自己多嘴,但下人来报的又不能不说,唯恐两人再添嫌隙。
那日容卿不过扶了娘娘一把,被君上看见了,闷闷不乐了一天,现在这种情况,倒突然豁达起来,委实有些不安。
旻禛他们大殿时,令尹正在跟姜臣和敖图闲聊,显然,他们聊得很开心,以至于令尹松垮的脸上出现了一些异样的起伏,他们都没注意到。
大战在即,原定计划,盛凌光会留在蓝山鼓舞士气,可他临时反悔,“寡人留下无济于事,该死的还得死”,在令尹的安排下,悄悄回了丽城。
大家知道这事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