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她只有把死过的自己一点点从地底挖出来,然后重新安放的过程。
那些痛苦不是过渡,它们没有结束,也无法美化,它们就是她。
她走回画室,那幅《风的终点》已经上了光层,静静晾在架上。
画面正中是一个女孩,站在山崖的边缘,身后的风吹散她的长发与衣角。
她面前不是深渊,也不是云海,而是一道笔直延伸出去的光路—看不见源头,也看不见终点,只有那一身被风推着的姿态,清晰又孤独。
她没有回头。
也不需要回头。
宋意将画装进画筒,贴好封口贴,签上名字的时候,忽然有些恍惚。
曾经的她签下“叶诗韵”三个字时,手总是抖的。
那时她不敢留下痕迹,不敢被认出,不敢被议论。
现在,她落笔如常,宋意这个名字,已经足够安稳地站在了她的每一幅作品下。
康养中心的病房外下了小雨,窗户关得不够严,雨丝被风卷进来,打湿了病房门口那一小块地板。
温雪梨将毛巾在指尖拧了一下,蹲下身仔细擦干那块水渍,她的动作一点不快,也没有一丝抱怨。
她已经习惯了。
萧晨阳坐在病床上,一整天没有说话。
他的病情陷入某种奇怪的循环,每到傍晚就开始躁动,但清晨与午后却出奇地平静,像是他在与身体内部的什么东西拉锯,而那东西永远不会彻底屈服。
医生来过几次,提议换药,调剂量,甚至建议送入更封闭的疗养区。
但每次,萧母都拒绝。
“他不能走!”
“他必须留在这!”
“我要他看到她活得多好!”
“我要他后悔!”
温雪梨曾经天真地以为,萧母是想儿子好。
可现在她明白了,那不过是她操控他生命的最后一根绳索。
她只是恨叶诗韵—连她的死,都是一种对她的背叛。
温雪梨站起身,把湿毛巾挂回洗手池边,回头望了一眼那张苍白得像雕塑的脸。
萧晨阳正盯着窗外看,眼神空空荡荡,像是被什么抽走了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