碑上新刷的“五家台吴界”红漆正在龟裂,缝隙里爬出几株烟蚜虫,在吴字的一点上蛀出个蜂窝状的窟窿。
杜亮亮的镰刀突然砍向界碑,火星迸溅中露出碑体里层的青石——赫然刻着“下坪村烟田甲等”的旧碑文。
碎石堆里滚出枚铜纽扣,背面“吴”字篆纹里嵌着烟厂检验科的门钥匙齿痕。
“霜降前这些都要沤肥。”
杜亮亮踢飞个铁皮罐,1978年的“吴氏特供”烟标在锈蚀中咧开嘴笑。
罐底沉着几粒发霉的烟种,种脐处被人用针尖刺了“五”字,如今已长满猩红的霉斑。
风卷着碎烟叶掠过灌溉渠,李冰的中山装口袋突然坠下半截账本。泛
潮的纸页间夹着张泛红的照片,画面里吴老三正把烟厂采购科长按在烟叶堆里称兄道弟,背景里验级机的显示屏定格着下坪村丙等的红字。
渠对岸突然响起铜锣声,吴家护院骑着永久牌自行车碾过烟田。
车把上拴着的铜铃铛刻满烟叶纹,铃舌竟是枚缩小的验级章。
后座铁笼里关着只灰兔,前爪正抱着片带吴字火漆的烟叶啃食——那原是王寡妇家烟田的地界标记。
李冰的布鞋深深陷进田垄,鞋底粘着的吴字火漆印渐渐被黑土吞没。
上海表突然疯狂倒转,表盘玻璃映出二十年前的光景:
吴老歪拿着公社批文,把下坪村的烟田评级册一页页塞进烟锅里烧成灰。
李冰的塑料凉鞋碾碎了吴家撒的传单,“烟王世家”的铅字在1990年的日头下褪成惨白。
杜亮亮腰间的bp机突然震动,液晶屏上跳着“粮站三号仓”的暗号——这是他们用港产摩托罗拉改装的反侦察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