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个屁!”
李柱的烟袋锅敲在铁砧上,震得墙头挂的镰刀直晃悠:
“你大姐出嫁,用的还是公社奖的搪瓷脸盆当嫁妆。”
老铁匠从裤腰摸出串钥匙,铜匙捅开箱底暗格时带出股陈年铁屑味。
李东扒着门框偷听,书包滑落砸出闷响。
“爹!
老四在河滩跟杜飞学凫水,裤衩都被芦苇刮破了!”
“闭紧你的粪门!”
李柱甩出火钳砸向老三,却在半空被李凤截住。
大女儿把火钳插回炭堆,顺手将补好的裤子甩给老三:
“去西屋把爹的靛青褂子熨了,明儿要当聘礼的。”
李雪忽然从笔记本撕下张纸,钢笔尖戳着《庐山恋》剧照里的红纱巾:
“城里现在时兴烫金请柬,我找同学刻蜡版,能省下”
“省你娘个腿!”
李柱突然暴喝,震得淬火池泛起涟漪。
老铁匠抖开红绸布,钢镚雨点般砸在铁砧上:
“八十四块三毛二,加上去年卖镰刀攒的”
李凤的顶针碰着钢镚,叮当声中忽然哽咽:
“当年我出嫁,爹往陪嫁箱塞了半袋铁钉,说婆家欺负就扎他们车胎。”
她扯过红绸抹眼角,牡丹花染上泪渍越发像皱巴巴的鸡冠。
“二姐你画这个!”
李东突然用炭条在墙上涂鸦,歪扭的喜字套着铁砧轮廓:
“城里照相馆新到的彩色卷,能把人印在暖水壶上!”
李雪眼镜片反着月光:
“要不咱们用爹打的铁器当彩礼?
我给设计成现代艺术”
“艺术个卵!”
李柱的烟袋杆戳得铁砧火星四溅:
“杜老四的闺女是要睡雕花床的!
你们大姐的樟木箱,老二的”
“爹!”
李凤突然掀开炕席,露出压箱底的绣品。
褪色的枕套上,铁锤与麦穗交缠的图案还留着七年前的针脚:
“当年冰子替我刻的绣样,杜倩妹子偷偷描过三回。”
夜风卷着打铁铺的门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