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珠子盯着女儿头顶的帽子:
“彩礼钱”话没说完被村长烟袋锅敲了后颈,呛得直咳嗽。
“明早扯证!”
李冰突然提高嗓门,惊飞了院里偷食的麻雀。
他抓起搪瓷盆猛敲三下,豁口处震落的铁锈像撒开的喜糖:
“杜倩!
开春给你盖全乡第一个带玻璃窗的婚房!”
滕晓梅突然尖叫着摔出人群,她刚偷塞进杜飞兜的三十块钱飘到半空。
钞票掠过晾衣绳时,杜倩的花衬衫突然鼓起晚风,1988年最后一抹夕阳正巧裹住这对身影。
李冰推开自家院门时,裤腿上还沾着杜家门槛的黄土。
他摸黑去够电灯绳,指尖忽然触到冰凉的铁盒——是母亲把过年才用的100瓦灯泡换上了,钨丝炸亮的瞬间,照见堂屋正中摆着的那对牡丹搪瓷脸盆。
“冰啊!”
母亲从灶房钻出来,围裙兜着三个流糖心的荷包蛋:
“杜家姑娘爱吃的洋芋擦擦在锅里焐着呢。”
老人粗糙的手指拂过儿子军大衣,突然顿在领口补丁处——那里歪歪扭扭的针脚,分明是杜倩去年冬夜偷偷缝的。
西厢房传来父亲压抑的咳嗽声,混着铁皮饼干盒开合的响动。
他蹲在井台边舀水,月光晃得铁瓢里荡起两个影子。
前世那个瑟缩在河堤上的自己,正被此刻水里倒映的健硕身躯一寸寸覆盖。
井栏青苔里忽然滚出颗玻璃弹珠——是杜倩十五岁那年落在这的,前世他找了半辈子。
“冰哥!”院墙外传来杜倩压低的呼唤。
姑娘隔着土坯墙缝塞进来个布包,打开是二十八个温乎的鸡蛋,每个都用红纸浸染出喜字。
李冰把脸埋进还带着杜倩体温的粗布,嗅到淡淡雪花膏香气。
这味道让他想起前世停尸房里,她泡胀的棉袄散发出的腐腥味。
喉头突然涌上的酸涩被夜风卷走,化作白雾消散在星子明亮的夜空。
母亲蹑手蹑脚往他屋里添了床新弹的棉花被,被面上“凤凰于飞”的绣样,针脚比前世整齐许多——上辈子这被子是杜倩死后第三年,母亲哭瞎前赶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