漏刚滴完戌时三刻的水。
案头摞着七封加急军报,最上面那封用朱笔圈着“滇州盐道”四个大字——正是她前日在青岩镇收到密信时,连夜让谢清砚拟的改革条陈。
“陛下,滇州刺史递了辞呈。”贴身女官捧着茶盏上前,茶雾氤氲里可见她眉心微蹙,“说是旧疾复发,可底下人传……”
“传他怕担责,怕新盐法断了某些人的财路。”楚容朝替言朔理了理被风雪揉乱的额发,小家伙这会儿趴在她肩头睡得正熟,玉兰花簪上的银铃随着呼吸轻轻晃动,“把辞呈压下,让吏部派个能干事的去。滇州的盐引本就该还给百姓,谁挡路,便让谁让开。”
女官欲言又止,目光扫过言朔肉乎乎的小手:“陛下刚回宫,要不先安置小皇子?政务……”
“无碍。”楚容朝指尖划过军报上谢清砚的批注,墨痕还带着淡淡的松烟香——他总说她握笔时太用力,却在每封军报里都用蝇头小楷替她标注民间疾苦,“去把清砚的狼毫笔拿来,再让御膳房炖些银耳莲子羹,朔儿爱吃甜的。”
宣政殿外,谢清砚望着怀里抱着宫灯的宿羡之,忽然笑出声:“如今回来了,言朔倒是开心多了。”
“是言朔开心,还是某人高兴,在滇州替陛下写了多少封情书?我可看见她总把你的信藏在贴胸的荷包里。”
谢清砚耳尖发烫,正要反驳,却见诡越从垂花门转出来,玄色大氅上落着薄雪,腰间挂着的玉笛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皇贵君。”谢清砚拱手,指尖触到宫灯上的银杏纹——那是楚容朝去年让匠人照着滇州古寺的纹样打的,“此次陛下滇州之行,多亏你在宫里稳住局面。”
诡越淡淡一笑,目光落在谢清砚腰间的玉佩上——那是楚容朝做郡主时送他的,双面刻着“长明”二字,与她发间的玉兰花簪原是一对:“陛下心里装着天下,可天下人总爱盯着她身后站着谁。”
他忽然伸手替谢清砚拂去肩上的雪,“方才宿公子说‘辛苦了’,倒像是我抢了他的本分似的。”
宿羡之挑眉,正要开口,却听见宣政殿方向传来言朔的奶声奶气的哭闹:“要爹爹……要宿爹爹吹灯灯……”紧接着是楚容朝的轻声哄劝,混着银铃轻响,在雪夜里碎成温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