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央见阿貌犹豫抬头,似乎还想拒绝。然而这时有人迈进了这个院子,夹杂着惊诧与欣喜的颤音从三人身后传来——
“清邈?!”
赫连央与明清樊应声回头,便看见明玉琼与明清安站在院子的月亮门处,难以置信地看向这边。此时他们的表情也不比那对姐弟好——他们听见了什么?“清邈”?“清”?结合着明玉琼跟明清安的表情,赫连央终于明白了为何明清逸跟明清樊都觉得跟阿貌似曾相识。
因为“阿貌”,也是明氏皇亲。那双杏圆的眼睛,正是他们明氏的最主要特征。
赫连央用余光去看赫连央,发现对方果然如初见明瑞一家人那时般,表情由一时的惊诧转为敌视、克制的愤怒,拳头也慢慢收紧,缓缓扭转脖子,看向身后的“清邈”。
明清邈知道碰上明玉琼跟明清安那一刻起,他的身份就瞒不住了。他似乎不敢正眼看明清樊,只抬眼看了看赫连央,歉意一笑。最后他重新躬身行礼:“明晟独子明清邈,拜见朝君殿下,拜见赫连少君。”
众人谁都未曾想过的意外,却这样展开了。
除了明清逸还在休息,如今这赤阜镇里地位最重的几人都在这屋里了。
燕三阳跟明清樊共坐上位,赫连央坐在燕三阳下手,明瑞一家坐在明清樊的下手——明清邈垂首,仿佛做错事的孩子,默默坐在最外面。
谁都不说话,燕三阳跟赫连央这对父女无言对视,不好轻易张嘴。
最终,还是明瑞先开了口。
“清邈……本该跟我们一起逃出来的,不过为了掩护我们,他才被罗仑·苏力捉住……”明瑞看了看明清邈,“想必他这一路逃出,也受尽了苦头。”——罗仑·苏力,如今阿勒境的次主,罗仑·桑悦的兄长。
明清樊不为所动,一直冷冷地看着他们这些人。良久后,他眯起眼睛,淡淡问道:“既然清邈公子被抓回去了,又如何再次逃脱的?”
关于这点,不仅明清樊想知道,就连明瑞一家也想知道。于是屋内众人的目光集中到了明清邈身上。
仿佛重新提起这件事仍然后怕,明清邈抬头看向明清樊:“回禀殿下,我确实被捉了回去、关押起来,但……”他顿了顿,“但……罗仑·坦昆病故了。”
此话一出,屋内众人皆倒吸一口气,无不震惊。明清樊最是激动,他腾地一下从位置上站起,睁圆了眼睛问:“谁!谁死了?”
明清邈也站起来,拱手又答了一遍:“是,殿下,确实是罗仑·坦昆。在我被捉回去的第二天,罗仑·坦昆油尽灯枯、离世了。都城大乱,我趁乱逃出来后,正是想要上京告知明岚王陛下这个消息,才被匪徒掳去的。”
罗仑·坦昆正是如今的阿勒境之主。他已经死了?明清樊一时间无法消化这个消息。他猛地转头扫向屋内的几个军中将领:“你们可有收到任何消息?”
金无涯跟张谡摇头,罗铎也说没从霸玉关传来任何风声,孟敞也没从大哥或父亲那里听说任何阿勒境的相关变故;再看那共·班结,他也摇头。
明清樊坐下。若明清邈所言非虚,那么距他逃出阿勒境已有月余,竟会一点风声都未漏出……不行,一定要查个明白。他收起方才的惊异之色,重新不紧不慢地看着明清邈。
“清邈公子一路辛苦。”明清樊面无表情,淡淡道,“没料到大家竟在这里相遇,公子放心安顿下来便是。”说完,他并不给人回绝的机会,径自起身,冷冷看了明瑞一家跟明清邈一眼,便离屋而去。
赫连央看着那个挺拔的背影,知道自己已经看出了其中的故作强硬。她抿抿嘴,看了燕三阳一眼;做父亲的怎会不懂女儿的心思,朝她点点头。于是赫连央便也起身,朝明瑞一家行礼告辞;最后视线扫到明清邈身上时,对方似乎有些期盼地看着她,希望她不会因为自己的隐瞒而生气。
事实上,赫连央确实不会。每个人都有自己苦衷,她总归可以感同身受。
因而她只是点头致意,便朝明清樊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