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从镜子中看着她,犹豫了一阵,还是问道:“霍府执,有关明氏皇族……您知道多少?”
霍清仪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这个,想了想,轻笑:“那可多了。少君想听什么?”
“那……”赫连央顿了顿,“‘林措·玉纳’……”
正挽着发髻的手突然僵住不动,连同霍清仪的表情也一并呆滞了。赫连央并未催她,见她缓了好一会儿才回神。手上得到梳子重新动起来,但霍清仪的眼神却闪躲着家君,勉强自若道:“少君怎会凭白问起她……”
“她”?林措·玉纳既为沛陵王后,霍清仪这般从小在宫中受教的人一旦提起,又怎会用一个全无敬意的“她”来表达呢。
“我一直跟着爹爹,而他又鲜少跟我讲皇族宗室的事情,仅知晓的一些,也都是从父母那里听来的只言片语。”赫连央瞥了一眼镜中的霍清仪,淡淡道,“我只听说先林措王后在三十多年前的沛陵之乱中不幸罹难,次子、三子也因护卫母亲惨遭阿勒人杀害。”
霍清仪沉默一瞬,才不咸不淡地点头:“正如您所知。但具体情况……老身也并不清楚。”
赫连央不再追问,霍清仪的反应已然透露了许多。能让她藏在心中无法宣之于口的事情,或许只有——
皇家秘闻。
梳妆完毕后,醒春跟水格端来早膳。赫连央吃得兴致缺缺。正在这时,赵六在门口通传:“小人赵六,有事禀告少君。”
赫连央抬眼,知道只有明清樊来的消息才会走后院。于是她以眼神示意水格,带醒春先下去。两个小丫头走后,赵六才进来。
“禀少君,朝君殿下派人来送信,说磨坊跟奇乐坊的机关暗道被破解了。”
赫连央一惊,立即撂下碗筷,对一旁的霍清仪吩咐:“备车,去前面叫金无涯。”
之所以拖了这么久,一来是因为明清樊想秘密行事,自然无法大张旗鼓地在城中遍寻能人巧匠;二来,这两处的机关暗道也确实有些名堂。
破解的师傅是孟万山的老部下,特意从霸玉关悄悄请回来的。师傅数十年来一直在军营里钻研兵械,自认跟着孟万山走南闯北、大半生也算见多识广,但这般复杂难解的机关锁倒还是少见。他恍惚觉得似曾相识,但一时间又想不确切。
赫连央直接赶到了奇乐坊,明清樊却不在。不过有他的特别交代,因而赫连央毫不受阻地从后门进去了。
奇乐坊里面已经被搬得差不多,多余的桌椅摆件撤去后,剩下的空间便一目了然。整个一楼面积最大,机关暗道也最多,光是现在找出来的就有六处。
“里面都是什么?”她转头问司征营的人。
“禀少君,目前从里面找出来的,都是一些刀刃兵器、密函文书之物。”
赫连央点头。这时,两个个司征营的侍卫相扶往外走,大约是没想到赫连央在,连忙行礼:“拜、拜见赫连少君!”
赫连央一眼就看到了其中一人手臂渗血,应该是被划伤了。出于医者本能,她上前撕开了那渗血的布料仔细瞧看:还好,伤口深了些,但只是寻常的割裂伤,没有脏东西。
负伤的侍卫受宠若惊,想躲又不敢躲。最后看到赫连少君从袖口里拿出一小包东西递来,说这是止血的好药,赶紧敷上。侍卫赶忙接过,连连道谢。
“怎么会受伤?”赫连央疑惑。
“禀少君,我们二人方才下去了后厨的机关密道,想看看里面有何物。”另一个侍卫回答,“然而下去不过五步深,便从暗处射来几支冷箭,张兄弟走在前面,因而躲闪不及才被射伤。”
“暗箭?那便是机关窍了……”赫连央又问,“其余几处都没有吗?”
这些侍卫摇头:“破解了机关暗门后,里面并无异常。”
若是这样,那么想必最后一个暗道里应该放着相当重要的物件,否则不会如此大费周章。赫连央虽并不精通机关窍诀,但也略知一二,明白暗道易通、机关难设,更何况还要加上暗器……嗯?她不懂,金无涯却懂啊。
“金统领,你看这……”赫连央转头去寻金无涯,想要问问他是否有避开暗器的办法,却发现向来警惕机灵的金无涯,这会儿却在恍神。
“金统领?”赫连央又叫了一遍。
金无涯这时才回神,双眼茫然地看着赫连央——显然刚才他确实什么都没听到。赫连央没有责问,而是继续道:“你可知有何方法能破解其中暗器,让人安全下去?”
金无涯明显迟疑了下,最终还是摇摇头:“少君莫怪,属下……不知。”
赫连央蹙眉,看着金无涯没有说话。
而就在城中西北角的那间磨坊里,明清樊冷冷地看着摆在自己眼前的几叠书信,遮不住的冷木香气萦在鼻间。
四城八关为了在战时通信尽可能隐蔽,城主及将军级别以上的守关将领皆用特殊调制过的墨汁书写——而冷木香,正是芒城的特制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