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樊在巍王府上虚情假意地待了一会儿,待府医诊完确定明斐蔷无碍后,他便一刻不耽误地起身回府。明玉繁送他出门,脸上颇为难:“我知道你气,但宗主终究是长辈,更何况现在又病着,千万忍一忍,嗯?”
她向来是宗室跟明清樊之间的和事佬,别人的话明清樊或许听都不听,但她的话明清樊总归还是会放在心上的。
回到府上已是入夜,覃江将谱络送来:“孟公子叫人给您的。”——没错,赫连央派了一个脸生的侍从将谱络放到朝君府门口,声称自己是孟千穴的人。
明清樊自然没有多想。他一层层剥开裹着的锦布,翻看着谱络。里面的名字没有一个是他不熟悉的,身为晚君跟朝君,七岁之前日日诵记先祖名讳乃是理所应当。然而就在最后两页前,他却合上了。
垂下眼眸,明清樊捏着手里的谱络,眼神放空。静默许久后,他才叫覃江:“备车。”
“神祇官”虽贵为众臣之首,但范知府上平日却鲜少接待访客。一来范知自己想要避嫌,二来……也确实没什么人愿意巴结一个唯唯诺诺、做事畏手畏脚的神祇官。
但今日,神祇官府上可来了贵客。
守门的侍从看见朝君府的车架由远及近,以为是自己眼花,直到明清樊下了马车站在他们面前,二人才结结巴巴见礼:“敬见、敬见朝君殿下!”
明清樊点点头,并不需要他们通传,径直抬腿迈了进去。一路上的仆婢们看傻了眼,愣了半天才想起跪下行礼。就连在主院里打拳练功的范絮,在看到明清樊的那一刻也都惊得把茶碗掉在地上。
范絮见完大礼之后赶忙回屋去叫父亲。果然,没一会儿明清樊便看到范知慌张失措地边穿外衫边疾步出来。
“敬见朝君殿下!”
换做以往,明清樊定要在这儿好好调侃范知一番,但眼下还有正事。他抬抬手,示意范知进屋说话。
“这……”范知从手里拿着明氏谱络,看上去又惊又俱,“殿下的意思是,让我复刻一份,然后在宗主提出将梁二小姐配给您时拿出,彻底断绝了宗主妄想左右您婚事的念想?”
明清樊吹吹热茶,看了他一眼,肯定之意不言而喻。范知会意,但却没有再说话,仿佛在想着什么。
“事关殿下婚事,更关乎整个沛陵,下官自然愿意效犬马之劳……”范知还是那个毛病,凡事决断前总要支吾一番,“只不过若是揭穿宗主的卦象与您相克,那么将来您要成婚时的聘司,便要更换人选了。”
聘司?明清樊想了想:哦,就是替他下聘的人。皇室子女的聘司都要请卦象相合的世家、重臣中的长辈或平辈担当,若是按目前大家所知,宗主明斐蔷自然是最适合的人选。若是没有合适的聘司,总还是要耽误许多事的。可到底何时会成婚,此时的明清樊还毫无头绪,他只知道眼下若是被宗主拿捏,才是真的糟糕。
“这又有何为难?届时再寻一人便是。”
明清樊说得很是无所谓。但范知一听,却仿佛正如他所愿一般,眯眼笑笑:“是,殿下。”
事情交代完毕,明清樊也不欲过久停留。然而正当他起身要走时,范知府上的府执在外面传报——
“大人,陛下从宫中传令,命您速速入宫。”
明清樊尚未站直的腰身顿了顿。他侧眼看向范知。
范知短暂微愣,但很快从容地冲着外面回话:“我晓得了,速去备马便是。”
待府执退下,范知才转过来,笑着对明清樊:“想来春日事忙,难为陛下这般深夜还要为沛陵之事操劳,为人臣子实属羞愧啊,羞愧。”
他这一番话说得有模有样,明清樊明知是惺惺作态,竟也信了一两分。别人都以为范知之所以坐上神祇官这个位置,全都是凭靠着跟王上自幼至今的情谊,但他从旁看了十几年,深知范知惯是装傻充愣的好手,在陛下面前,就连办事从无差错的侯安都要排在他后面。
值得深夜召见范知,想必也是急事。但明清樊即便他现在跟着范知一道入宫,明岚王若是不想他听去,就决计有让他毫不知情的办法。所以何必多此一举,凭白给自己添堵。
“神祇官大人贵人事忙,小君这便先告辞了。”
明清樊眯起眼睛,看似笑得和善。范知也笑,将人亲自送出门后,站在门口许久,直到朝君府的马车消失在街道尽头。他的笑容褪去。
“王上可说什么事如此紧急?”范知招手叫来府执,却只得到对方的摇头。这时,车架已经被牵到眼前。范知转头对儿子交代:“我今夜许是回不来了,你莫担心。”
范絮点点头,扶着父亲上了马车。
“林措·玉纳”的名字在赫连央的脑海中翻腾了一晚上。以至于第二日霍清仪进门来给她请安时,看着她疲惫的面容,吓了一跳。
“少君这是没睡好?”她接过婢子手里的木梳,关切问道,“昨日……您不是说很顺利么,难道又有什么岔子?”
赫连央摇摇头,挤出一个笑容:“无事,大约是太累了。”
霍清仪没有多想,亲自给家君梳发。赫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