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央手上动作不停,随口答道:“阿勒境向来用毒药喂养死士。皮骨粉里的黄藤只会让服了预防疫病药物的人肤色发黄,但对他们这些死士来说,黄藤最大的相克性在于让他们体内毒素失衡大乱,泛起大片黄斑,进而生出脓液。那种痛苦对他们来说远比死了难受,自然有问必答。但我始终觉得他前言不搭后语,一会儿说要今日奇袭臼伊关,一会儿又说要等你离开。觉心被他的胡说一通无心提醒,回想起了那时在屋外听到过‘埋伏’,我这才猜想或许还与你有关。兴许是为了少受些苦,或是以为即便说了也来不及救你,那人便道出刺杀你的计划。”
明清樊摸摸下巴:“他有这么老实?”
“当然没有。”赫连央合上药箱,“他与我说刺客埋伏在阆都城外五十里处,呵,一派胡言。”
确实胡扯。明清樊冷笑。从叠芒关到芒城、再从芒城到阆都,一路上逢五里便有赫连平设的营岗,阿勒境的人胆子再大,也得潜进来个上千人马才敢冒险。
“这样想来,伏兵要么在臼伊关外,要么在叠芒关外。相比之下,叠芒关外面那片林子显然更适合埋伏。我这才紧急去找孟千穴,让他赶忙去救你。”
明清樊挑眉,倒是又对她刮目相看。尤其是让孟千穴只身出发、到芒城再调兵这一招,一来避免了动静过大让人趁机钻空子,二来在京中调兵流程复杂,怕是来不及说明他便先死了。不过他的运气也不错——若是没有那场雪延误了路上的时间,他们如常在深夜抵达叠芒关,路过树林时更加没有胜算。
“话说回来,多亏你熟悉叠芒关内外地形,否则不知还要耽误多少时间。”危机暂时解除,明清樊那股子的调笑劲儿又回来了。他裸着受伤的左肩,往旁边松松一靠,不经意地提及。
赫连央拿起药箱的动作一滞。随后又若无其事地说道:“我家长兄便是在那里遇袭的。”
原本调笑的神色僵在脸上,明清樊撇开眼睛,摸摸鼻子,心想自己还真是多嘴。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清清嗓子:“咳,我累了,有事明日再议。”赫连央也没说别的,只点点头,转身向外走去。看着她的背影,明清樊难得真心说了句:“谢了,我又欠你一次。”
赫连央顿下脚步,偏偏头:“那便请朝君暂且记着,说不定很快就能还上了呢。”说完,便推门而去。
立春到,春来了。
贺瓦兰却没想到一大早便听说了明清樊在关外遇刺的消息,手里端着的茶盏“啪”地一声碎到地上。
“王后莫急。”知眠赶忙叫人清理,安慰主上,“听见到的宫人说,殿下受了些轻伤,除了面色稍显憔悴外基本无碍,这会儿与赫连少君一道在左偏殿跟陛下议事呢。”
话是这么说,但哪有做母亲的听到这种消息能安下心来呢。贺瓦兰六神无主了好一阵,才拉着知眠的手千叮万嘱:“不行,我得见见朝君。他若从王上那里出来,一定要第一时间请到这儿,知道了么?”
知眠自然满口保证叫她放心。
宫人确实没虚报——半夜过去,明清樊除了没有休息好,其他伤势都已基本不疼了。赫连央给的药倒真不错,他甚至觉得伤口都在愈合了。
左偏殿内只剩阿长仍伴王侧。明岚王听完面前二人的禀报,沉默了一阵,最后靠在扶手上:“所以,你们觉得一切都是阿勒境的人在搞鬼?”
明清樊却不发一言,用余光瞟向身旁的赫连央。不知为何,昨晚他便有所察觉:这人似乎蔫蔫的,打不起精神。
只见赫连央淡淡点头:“目前来看,应是如此。”
明岚王的反应却很平淡。他刚要开口,却先咳了一声,从声音听来已经尽量在压抑。阿长急忙看过去,面露担忧,但却被明岚王使了个眼色。
明清樊也拧起了眉头。往年王上也只是冬日里虚弱一些,但眼下天气已经暖和许多,况且王上平日鲜少在外走动,怎像是还没缓过来般……他忍不住问:“陛下近来一切可好?”
长子难得表露关心,明桓竟还愣了一下。他怔怔地看着明清樊,不自觉便弯了嘴角。但看到赫连央投来的探究目光后,他又默默收起病态,尽量如常。
“无妨,朝君放心。”明岚王尽快将二人的注意力转移,道,“若说承怡宗君勾结阿勒境人刺杀朝君,此事便不可小觑,更不可妄断。”他看向赫连央,“赫连少君,那人还在你府上关押?”
赫连央点头:“是,还在小君的院子里,由人看守。”
“那人毕竟是审问的关键,虽少君有法子令他开口,但绑在赫连府总归不是长久之计。”明岚王笑得慈善,“不如稍晚我就派人跟少君回府将人提走,关进司征营城南大牢,倒也不耽误你们二人继续追查下去。”
听起来倒是个十足妥帖的好法子,但明清樊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并不想将人交出去。他以为赫连央定然也会不情不愿,却不料那人竟极无所谓地就答应了。
“全凭陛下发落。”
明清樊皱眉,有些恼怒地偏头盯着身旁人,却发现她的目光全投向了上位的明岚王。
“王上,小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