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素巴山亲自祈福,直到廿八才返回城中。
少君们的庆服是入京后加急做的。赫连央身型瘦小,纵然量身定制,可庆典服饰终究繁冗,待她着衣上身后,真是怎么看怎么压人。
试衣当天,从织堂来的嗯娘跟婢子就已经窃笑过一遭了;只是随后她们便被霍清仪一个冷冷的眼神,吓得立马垂下头去。可赫连央本人却仿佛没听见也没看见,拒绝了将庆服再改过的提议。
于是此刻,宫殿之内,这身略显滑稽的华服,再加上那只无法被忽略的戴着眼罩的右眼,又让赫连央收获了一阵刻意压低的私语。
“赫连少君真的撑不起这套庆服……”
“好在少君看起来倒是比先前白了些,否则岂不更……”
这话倒是真的——赫连央的肤色本是苍白。只因她常年在外风吹日晒才显得黑黝,只需在屋里待上几日便会逐渐恢复。但赫连央并不喜欢“白”。
“再者……赫连少君身边带的那两位姑娘,是她的婢女吗?怎也如此干瘦……”
她们口中的“婢女”,其中一人自然是水格,另一人则是昨天才决定带来的醒春。
各家府执在冬祭大典期间,自然也要在家主持小型仪式的。霍清仪为家君细细挑选随行侍从时,刚好醒春进来添炭。水格一蹦一跳地到她面前,神神秘秘地从身后拿出一个香包:“看我找到了什么好东西!这在我们那叫‘心生暖’,采药若是太晚留宿山中,便可将这东西在手脚上擦一擦,一会儿就热起来了。”水格将香包塞进醒春怀里,俏皮眨眼,“看你这么瘦,肯定不耐寒,冷了就用用。”
醒春一听是这么好的东西,不敢收,最终还是被假装生气的水格“逼”着收好了。她有些黑里泛红的脸颊上,居然也难得显出一丝羞赧,大约身边已经很久没有同龄人与她说笑了。
赫连央看着这两个小姑娘,突然那么羡慕。
“醒春也跟着一道去吧。”
霍清仪闻言一愣,看看家君不像说笑的样子,又去看那边同样愣住的醒春跟水格姑娘,明白家君是怜惜两个孩子,想给她们寻个陪伴。因而她没有多言,只笑着应下:“是。”
水格高兴坏了,一把抱住醒春,醒春也仿佛难以置信般,默默地勾起了嘴角。
祈祝礼仪自然是有专人指引的,即便如此水格跟醒春还是跟着霍清仪学了大半日的规矩礼仪,为的就是防止有人欺生,莫叫他人无形之中就对自家少君不敬。水格觉得自己听得脑子里都搅了浆糊,醒春看上去却颇有条理。早晨出发前霍清仪偷偷告诉赫连央,说是醒春昨夜几乎没睡,在柴房里又悄声念叨了好多遍。
宫里小婢子的私语并没刺到赫连央。她颇有些吃力地走到明岚王与王后跟前,行了大礼:“敬见王上、王后,幸见晚君殿下、玉漱公主。”
互相见礼后,贺瓦兰看着眼前的女孩儿,心想这身庆服啊,真是为难了这么一个从小生长在四季温煦的百阐城又简衣简行惯了的姑娘家。明岚王对赫连央倒仍是淡淡,看上去并无多余的关怀。
赫连央垂首退到一边。
沛陵大地信仰天神之说,因而重大日子的“日出”被视作天神睁眼,寓意福泰安康。冬祭大典的开典,自然也要从太阳初升之瞬开始。
皇室跟宗族需从宫内出发,天边露出鱼肚白便开宫门向外去;臣子与亲眷的马车都在南宫门外静候,待宫门大开、迎出王上,他们便可合进队伍,一道朝素巴山下行进。
在赫连央之后,觉心与觉境也着素入宫,接着是季家两兄弟。再然后,是朝君殿下明清樊。
看见赫连央那极其违和的装束后,明清樊倒是没像旁的老阆都人那般在心里戏谑一番。大约是他好歹也在外待了些年,看着或许在他人眼中与“贵女”“世家”这些字眼几乎挨不上的眼前人,明清樊竟觉得,她应该被羡慕。
“幸见朝君殿下。”
见对举止笨拙地朝自己见礼,明清樊也难得没有虚情假意,颇为规矩地回礼。毕竟,今日是冬祭大典。
这时有人高声来报:
“宗主殿下到——”
一时间,几乎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朝殿门口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