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荆沐暄,覃江又折了回来:“殿下。”
“嗯。”明清樊看着桌上的水渍,松松应着。
“外面飘雪了,我叫人给您添炭。”
明清樊这才终于有了点反应。他朝屋外看去,果然看到漆黑夜色中的片片飞白。他愣了愣,无语失笑,喃喃道:“竟真的下雪了……”
下雪了。这是阆都今年的初雪,也是沛陵今年的初雪。本以为不会很大,却没想到下了一整夜,清早起来时,地上已铺了一寸厚。大街小巷都洋溢着幸福,许多人朝着素巴山的方向虔诚叩拜;更有人不停念叨:果然召回朝君殿下跟四城少君殿下是神明指引,冬祭大典尚未开始,这不就提前应验了么。
天色有放晴的模样。赫连央早起后没出门,而是在自己房中坐在窗口凝视外面。
居然连老天都在帮她。
霍清仪从外面进来。她刚在府上前前后后走了一遭,吩咐人将家君必经之路上的雪都扫尽,这才转道去后厨,叫人端了早点跟过来。
“少君是胃口不好?”霍清仪关切问道。
“不,只是今年还没见过雪,不小心看久了。”赫连央摇摇头,淡淡道,“也没见过这么厚的雪。”
霍清仪微笑,解释着:“这还不算厚,往年这时候该有一场暴雪才是的。”说到这儿想起了少君入城祈雪的事儿,表情更是欣然,“少君们果真是福泽厚重,才刚齐聚京城,便让天降福泽。”
天降福泽吗……赫连央没有应和,移步饭桌旁。一搭眼,正好看见了前阵子那个被留下来的小丫头,好像叫“醒春”的。
醒春见少君在看自己,连忙伏身问安:“少君安好。”
“阿嫂们说醒春很勤快,手脚也利落,只是对煮饭烧菜全然不懂,便叫她跑跑腿。”霍清仪见状笑笑,从旁说道。像在证明这话似地,小姑娘摆上碗碟的手格外稳。
赫连央视线落到醒春的手上。这双手满是被冻裂的口子跟疮痕,但手指纤细,手掌偏窄。若是生在一个好人家,她兴许也是千娇万宠的小姐。
每每看见醒春,最动容的莫过水格。看着这个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姑娘,水格总会想到自己若是遇不见姐姐,连命怕是都没了。她看了看对方身上不贴合的灰袄,转身跑回自己的寝房,将自己的衣服拿来了两套,塞进醒春怀里。
“百阐城不似京中这般寒冷,我也没什么厚衣裳……”她觉着不好意思,“不过幸好你只在府里走动,想必也冻不着。”
府上除了水格,确实也没旁人的衣服适合醒春。虽说每年这时候都要给全府上下定做几套衣裳,但留下醒春是意外,这段时间又忙,实在抽不出空给她另做。
小丫头不知所措,难以决断该不该接,只好转头看向霍清仪。
霍清仪见赫连央没有说话,便替醒春做了主:“那便谢谢水格姑娘了。”然后示意醒春收下。
“谢、谢过水格小姐……”
她声音怯怯的,微颤着,想必流离这么久,过得很是不易。像她一样的孩子赫连央不知见过多少,但总能引得她怜惜。“手冻伤了就别沾水,擦擦这个,过几天就能好了。”赫连央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白瓷罐放在桌上——这是她随身带着的药膏,帮助愈合伤口的。
少君给的东西不能不要。醒春受宠若惊,还是得了霍清仪的准许后才凑上前,将桌上的小白瓷罐收进手心,眼看就要跪下谢恩,被水格急忙捞起。
“别跪,姐姐不喜这个。”
醒春立即又站得笔直,生怕惹了家君不快。
霍清仪笑着打发了她:“行了,你先回去吧。”
“是。”醒春得了天恩般,偷偷看了一眼家君,将衣服跟药罐都抓紧,难得雀跃地应着退出去了。
赫连央胃口不大,仅是喝了一点粥,就把碗筷撂下了。霍清仪没有多劝,叫人进来收拾,然后问:“少君今日可要出去转转?”
赫连央心想不如去隔壁两府走动走动,但话还未出口,便听见外面一阵骚乱。乱糟糟的惊呼声中,突然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
“央姐!救我!”
赫连央一愣,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不为别的,只因这明明是季长护的声音——而那小子此刻本该在遥远的边境汉狭城。
但很明显,赫连央绝没有幻听。她应着呼喊快步来到院子时,抬头便见到季长护一身侍卫打扮、在眼前的屋顶上跑来跳去;而季长营也一跃追了上来,边追边喊:“季长护,你给我站住!”
这是怎么回事?赫连央又是莫名又是惊喜。就在这时,另有两人窜上了屋顶,脚尖轻点瓦片,稳稳落在那两兄弟之间,各自制住一人。
“大清早的,不必如此好动吧。”觉心一双狐狸眼已经眯了起来,只是手上的力道却没嘴上说的那么温和,“屋顶可不是教训兄弟的好地方,下去再说如何?”
季长营这时才总算稍稍冷静下来,看看院子里站着的不明所以的赫连府众人,又看看躲在觉境身后的季长护,最终他咬着牙说:“你给我下来!”
初雪的第一天早上,赫连府上下便白看了个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