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山除了他空无一人,哪吒长身玉立,脊背挺直拔峭,静静靠在崖边。
乌发垂落,掩住他漆黑眸中的流火窜动,只若隐若现似朱砂点就的薄唇,将一张面白玉润的脸衬得更加剔透。
他手中握了一个模样简陋的荷包,紧紧攥着,握到指尖发白,却是垂眸不语。
乞巧节没什么必要去了,他重回金光洞,看着一派温馨的山洞,心里更觉得愤怒又无可奈何。
他曾依着她的意思,将这里装扮成她喜欢的模样,她说这样才像家,才有人间至暖的人气。
可现在呢,算什么?
风声滚滚刮过崖壁,如呜咽鬼泣,哪吒紧抿着唇,将荷包里面的鳞片取了出来。
那日他便发觉了,捻着这片波光粼粼的龙鳞,在她面前轻晃,去问她这是什么意思。
小姑娘的唇被他亲得水光润润,羞红了一张脸,急得不得了,去捂他的手。
“你不要便还给我!”
她嗔他,那双清眸里盛着微光,晃在他的心间里,他顺着她的指尖将她捞进怀里,略有些执拗地去与她对视。
他知道,她看得到他眼里的答案。
他这个人孤独惯了,在乾元山清修七年,在军营苦练十年,从来是一个人,不懂说什么讨姑娘家开心的话,只能用这种近乎笨拙又别扭的方式告诉她,他要。
他在意她。
可她并不在意他。
他一向是骄矜孤傲的,也是勇往无畏的。
何时打过败仗?
何时有过挫败?
可偏偏,一次又一次地向她妥协了,他心软了无数次,换来的还是她的毫不在意。
她从最开始,便是要报复他吧。
报复他昔日将她当作质子,报复他伤害过她。
就算救过她又怎么样,她还是一样满身是刺,要狠狠地反击他。
她一定要离开。
哪吒紧紧握着龙鳞,锋利的鳞片边角割伤了他的手掌,但他好似没有察觉。
突然心口泛起细密的疼痛,他皱起一双清隽的眉,眼中才熄灭的火光又腾腾燃起。
他感觉到了,敖泠将他的保命咒毁了。
她一点也不稀罕他为她做的一切。
做的可真绝啊。
劲风卷过袖袍,血滴溅在土壤上,他轻笑了一声,被风声卷过,湮灭在呼啸声响里。
而此刻,东海水晶宫内,敖泠倒在地上,赤色的裙摆卷成一团,狼狈不堪。
可她掩在垂落碎发下的眼眸,却死死盯着敖广。
敖广握着珠子,眼中精光乍现,缓缓吐纳着气息,要将手中的珠子融入丹田。
灵珠散发着柔和的莹蓝光晕,被敖广布满皱纹的掌心包裹着,金光与之对抗,最终融为一体,渐渐隐入他的手心。
殿内静了好一瞬,敖广眼中闪过喜意,大笑不止:“果然不出我所料,定魂珠的灵力增强不少——”
笑声戛然而止,他皱紧眉头,脸色开始变得煞白,冷汗直下,浑身竟有些痉挛。
“你做了什么?!”
敖泠手中施了一个诀,是哪吒教给她破开灵珠的方式。
浸满哪吒灵气精血和三昧真火的珠子,只要爆裂开来,瞬间就可化出火海汪洋,就算是仙神都要却步三分。
敖广的眼中布满血丝,似乎有流窜的火焰在眼睛里灼烧,五脏六腑都被三昧真火碾过,痛楚彻骨。
敖泯察觉到不对,迅速移动到敖泠身边,伸手向她抓去,却被她身前形成的结界弹开。
定魂珠还在她体内。
“敖泠——!”敖广的怒吼振聋发聩,他目眦欲裂,用尽浑身的灵力震碎了她的结界。
已经布满火纹的手掌紧紧钳制住她的手腕,三昧真火顺着喷薄的灵力滚落进她身体里。
敖泠忍不住哀嚎一声,细密的冷汗顺着她的额头落下。
她知道敖广修炼万年,这样远远不够杀他,可没想到他还能有余力将她拉住。
尖锐的灼烧刺痛蔓延上整个手腕,疼得她也浑身发颤,倒吸口凉气。
太疼了。
这火焚烧的是灵识,几乎要烧裂她的魂魄。
原来当初哪吒受得是这样的苦痛。
定魂珠在体内飞速流转,荡出一道道光白的灵晕,想要将落在她身上的三昧真火逼开。
“敖泯,你还愣着做什么,取珠!”敖广大喝,浑浊的龙眼满是赤红。“逆女,你敢害我,我要你永坠海藏之下,受永世之苦!”
眼看着敖泯离她越来越近,她死死咬着牙,知道今日,她注定走不出去了。
可是,她怎么可能让定魂珠落在他们手里!
微一展袖,几滴形如琉璃的水滴飞溅至敖广身上。
是她方才从敖沿袖间摸来的鲛人泪。
顷刻间,三昧真火在敖广身上飞窜,熯天炽地的火焰宛若游龙,照亮了整个水晶宫,在深海汪洋中燃起烈烈雾光。
她被敖广死死拉住,同样被灼烧得灵识震颤,灵魂被热浪炙烤的滋味让她痛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