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排相继涌来的海浪如雪飞溅,密布层卷。
空气里是大海特有的潮咸味,随着阵阵海风扑面而来,浓稠得似化不开的墨,融在她心间。
她的红衣被海风吹得飒飒作响,如浪铺开,与披散的黑发缠绕在一起。
敖泠垂下眸子,轻瞥了一眼海畔:“滚出来,敖泯。”
海水似乎受了惊动,原本平静的海面如鼓擂擂,大浪澎湃而下,嚣张又凶恶。
巨浪打下,水汽弥漫中凝成一个身穿暗蓝长袍的阴郁少年,正是她的五哥敖泯。
“好本事,连阐教高徒李哪吒都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敖泯唇角勾起一个讥讽轻蔑的笑。
若说敖广的八个儿子里,谁最想杀敖泠,他一定位居前列。
因为他知道,在敖泠小时候,敖广是有意留她一命的,她天资卓越,三岁时便能将幻境之术融会贯通,又刚烈有谋,聪慧有加。
但他一向是一众龙子里最有野心的那个,怎能容忍屈于她的光芒之下?
谏言敖广刨心取珠,怂恿几个兄弟与她敌对,他其实并不需要做太多,从中挑拨几句,她就能被万般折磨。
谁让她只是最低贱的一条雌龙呢。
敖泠自然也知道,她嘴角的弧度冰冷至极,手腕一抬,一道惊雷便劈中了他。
那道惊雷足有手腕粗,骇人又厚重,直直打在敖泯肩头,他没来得及躲开,怒目而视。
“敖泠,你找死?!”
“母后的魂魄在哪?”她不愿与他虚与委蛇,眉头微皱,静静看着他。
敖泯眼中闪过一丝阴鸷:“既然回了东海,自然得去水晶宫坐坐,父王在等你呢。”
他来之前,敖广为他设下了禁心咒,防得便是敖泠读他的心。
因此他也不怕与敖泠对视,眉间一派阴冷。
“当日你敢唆使李哪吒屠戮龙宫,便知道东海不可能放过你!”
敖泠秀致的眉微挑,果然如此。
她心知敖广疑心深重,鄙吝狭隘,他们千方百计给她传讯,自然是奔着要她命的目的来的。
既然早猜到了,也没那么多计较了。
此行无回,可若能取敖广的命,也算死得其所。
她似乎不急,语气冷然:“怎么月半未见,五哥的功力骤退如此之多?”
敖泯连这么轻巧的一击都躲不过,与他从前差了太多。
不免让她有些怀疑。
她抬手再设了一道法诀,湍急的海流失控般卷来,敖泯施手提防,却被狼狈地掀飞在地。
敖泠轻笑了一声,垂眸看他。
她那双眼睛似乎会摄人心魄,淡如琥珀的瞳孔深邃幽幽,就算看不穿他的心,也阴寒得吓人。
敖泯暴怒,亮出弯月银刀:“疯子!”
流刹剑顺着敖泠的心意破空而出,烈焰燃烧,横在他的颈脖上。
“我警告你。”她全然没有昔日在东海之下的娇弱模样,“你再敢出言不逊,我就算不要母后的魂魄,也要将你抽筋扒皮。”
明明是极淡的语气,却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森寒,敖泯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你当真敢么?”
“你可以试试。”
她一把抓起他受伤的肩头,惹得敖泯闷哼一声,又被她推了一把,栽到海水里。
海水没过他和敖泠的衣角,顺着海流而下时,他才反应过来,她是真的想要杀了他。
他奉敖广之命,将她引入水晶宫,原本以为她会因东海之事萎靡不振,会哀求他与敖广放过敖予魂魄。
可她没有。
敖泯怨毒地盯着她的后背,双手紧握成拳。
敖予将毕生修为都给了她,她本身又是个天赋异禀的,还有定魂珠傍身,若非有把柄在他们手里,刚才那一瞬间,她绝对会要了他的命。
又狠毒又疯魔。
这个疯女人。
“想什么呢?”敖泠笑了一声,“哪怕你没有修为倒退,也杀不了我。”
她三岁便能翻手施云雨,展袖布幻梦,天赋异禀,也曾是东海的天纵之才。
可就算这样,就算她努力无数日日夜夜,拼尽全力修行,也无人重视她。
所有人都轻视她,只拿她当靶子,做笑柄。
如今重回东海,亲族反目成仇,尽是无情无义之辈,她早就不在意了。
敖泯冷哼,淬了毒似的眼睛扫过她身上:“你也配我动手,将死之人罢了。”
她懒得与他逞口舌之快。
只好奇他为何会修为倒退的如此之快,可他不愿意说,又被敖广施法保护,她一时也奈何不了他。
敖泠看着熟悉的东海,潮平海静,鱼游虾嬉,阳光透过海面,一道道浅光宛如透彻的丝缎在海水里摇晃。
她曾经把这里当作她的家,就算是死,也要维护这方海域。
她甚至想起来敖丙曾经化做龙形,让她倚着龙角,在宽阔的海域里嬉戏,鱼群绕着她的手指,指尖的触感还痒痒的。
只可惜都是梦。
哪吒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