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托岛位于塞纳河上,布洛涅树林后,是一条狭长的河内岛,研究蒸汽机的怪响与烟雾正好可以被布洛涅树林遮蔽,因为布洛涅树林的特殊性,时常有马车往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但要研究蒸汽机当然可以在这座小岛上,真正地投入测试必须在巨大的湖泊甚至海湾里。
赛涅莱侯爵举起一块装甲板给国王看,他的身高与国王相近,所以他略微弯了一点膝盖,这样国王就不必抬头了——这位圣纳泽尔的负责人确实如他的父亲柯尔贝尔那样谨慎细微,善解人意。
“就这么说吧,”奥尔良公爵直白地说道:“你将一个胡格诺派教徒称作胡格诺,就像是在嚷嚷着,嘿!这里有个拉帮结伙的偷儿,一个外来的奸细,一个游荡在大街小巷的流浪者,一个下贱货色……等等,大概就是这样。”
在一阵阵震耳欲聋的撞击声中,在升腾的煤烟气味与灰白色的蒸汽中,一块又一块微微向下凸起的装甲板在沉重庞大的上模具与下模具间迅速成型——冲压与锻打的方式很早就有了,但那时候工匠们用牲畜和水力来为老爷们打造盔甲,盔甲的厚度与宽度根本无法与战船的装甲板相比,在上模具的周边还有凸起的撞钉,这是给装甲板留下铆接的孔洞。
帕潘先生打开了锅盖,更加浓郁的香气冒了出来,他端来一个比锅子更大的盘子,开始往里面舀鱼块、肉块和贝壳。
大公主发出了一声惊叹,帕潘不以令人察觉地打量这些年少的访客们,失望地发现,无论是王太子,或是大郡主,又或是以臣子身份随驾的科隆纳公爵,苏瓦松伯爵的长子都没有露出什么畏缩的姿态,反而露出了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他听说国王将他的几个孩子都拢在身边教养,而不是单纯地丢给王后或是他们的母亲,看来这是真的。
穿过甬道之后,扑面而来的就是劲烈的海风,灼目的光线与深沉的黑影比肩而立,要过上一会,孩子们才能意识到,一艘巨大的舰船正矗立在他们身前。
“因为蒸汽的力量不亚于火药。”帕潘先生这样说,然后他就有意打造了一场小事故,还是那个密封锅具,在估计里面的压力应该已经达到了一个读数后,帕潘先生将它直接抛下悬崖,它接触到地面的时候发生了一场爆炸,侍从们捡回了扭曲的金属锅具与被撞得粉碎的石头。
看着吃得兴高采烈的孩子们,路易忍不住笑了笑:“先生,”他说:“我都不知道您在做了医生,发明者与工匠之后,还做了厨师。”
蒸汽大炮是不可能,倒是蒸汽驱动机械有可能,路易的密探四处探查,寻找有可能对这方面有天赋和兴趣的科学家,让路易没能想到的是,这位学者竟然是从就在眼前的布卢瓦找到的,而且他不是科学家或是数学家,而是一个医生,还有的就是,当密探带着手稿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收拾行装,准备从法兰西跑到英国或是荷兰去——因为很不幸的他就是个胡格诺派教徒,而且嗅觉敏锐,在日记里他这么说:“这个国王(指路易十四)既然只允许宫廷和军队里只有一个声音,那么他大概也不会允许教堂里有两个声音。”
这里是南特,这个名字令人记忆深刻,因为路易十四的祖父亨利三世就是在这里的南特主教座堂签订了著名的南特敕令,不过那时候叫做和平敕令。
幸而那个密探胆大心细,他将这个胡格诺派教徒敲昏,腾空了他装衣服的大皮箱,把他装进去,而后以一个旅人的身份租借了一部马车,连夜把他送到了巴黎(那时候国王还在卢浮宫),在确定了这位先生确实在蒸汽机方面有着杰出的想法并且也已经做了一个简陋的模型后,国王就把他连同巫师、工匠一起送到了皮托岛。
阳光耀眼,海水碧蓝,红嘴巴白羽毛的海鸟掠过船只高耸的桅杆。
那时候这座城市里还有不少胡格诺派教徒,不过现在他们更多地迁徙到了尼姆,蒙托邦与拉罗谢尔,以后他们会被聚集在奥尔良,当然,这让法兰西境内的胡格诺派教徒又是恐惧,又是痛苦,一来是因为他们将要被迫舍弃故土,二来是因为他们担心圣巴托洛缪大屠杀的事情重演,但能够容许他们继续在法兰西生存下去已是国王仁慈之心的最大体现——虽然说胡格诺派教徒承受了数百年的苦难,但他们对波旁王室犯下的罪行是任何一个统治者都无法宽恕的,他们如果能够按照路易十四要求的去做,也许还能有一丝喘息的机会,若不……那些聚集在胡格诺派教徒周围的天主教徒就像是壁炉边的柴薪,稍加撩拨就会猛烈地燃烧起来。
孩子整整齐齐地说了一声好,小昂吉安公爵则用勺子敲打着盘子,在凡尔赛会有礼仪官提醒,但在这里,只有国王,王弟和他们的孩子,从邦唐往下,侍女和侍从都听而不闻,视而不见,国王只穿着宽松的衬衫与紧身裤,奥尔良公爵将手臂搭在椅背上,一种对于王室成员来说极其难得,轻松而又惬意的气氛萦绕在这座罗马式餐厅里,让人不忍心去打破。
路易十四也并不是非要这些头上生角的黑羊,主要是除非必须,他并不想在自己的国家引燃宗教战争的火焰,宗教战争的胜利对他没什么用,倒是挺有利于罗马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