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周五的上午,历史系有两节大课在同一个教室里上,课间有三十分钟休息时间。兔宝宝们三五成群地离开教室,在楼上楼下打打闹闹,他们毕竟不过才十八九岁,都是待不住的年纪。
徐行想找岑承说点事,但他在至尊娱乐区等了半天也没见坐在教室左上角的她动弹,微信消息也没有回复。他只好冒着被其他同学围观的风险从后排走到岑承的专属结界区去找她。
穿越大半个教室走过去后,他发现她原来正带着耳机讲电话,手里还飞快地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她讲电话的音量不高,语气也不算生硬,但是蹙着的眉头下明显藏着一座活火山。
他无心偷听别人的私事,于是决定先去休息室找教授打卡。十分钟后从休息室回来时他却找不到她了,教室左上角的位置上空空如也。
他在教学楼转来转去寻找好几圈,终于在贴吧里曾经出现过的教学楼一个无人的转角里发现了岑承。
她像是在拉筋,将左腿高高的伸起架在墙上形成一个漂亮的竖一字马。她的身体向前伏,脸埋在脚踝和笔直的小腿之间。
徐行在岑承背后站了好几分钟,终于忍不住出声:“岑承,练功呢?”
岑承闷闷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复。
徐行听见她的声音有点鼻音,猜她是不是哭了,但他深知这个时候决不能开口询问和安慰,否则女孩们的委屈就会从一点小雨星变成山洪暴发。
他带着仿佛毫不知情的笑意说:“我一直想问一个问题啊,你们练舞蹈的是不是都有多动症,一会不撕腿下腰的话就全身不舒服。”
岑承沉默了片刻,终于把腿放下来,回头时已经挂上了一张微笑脸:“是啊,坐一会不动就会难受。”
她的眸子清澈又雪亮,看不出来是原本就这么水汪汪还是带着泪光。
师生两人从角落里走出来,趴在三楼阳台上聊天。
徐行:“我总看见你穿着运动长裤,之前还纳闷过,现在才知道是为了方便拉筋。是每天都要花很多时间练基本功吗?”
岑承叹气:“是啊,柔韧、软度和力量都得天天练,每天两个小时吧。不过身体习惯了的话,一天不拉筋,就会全身难受。”
徐行点头:“美是真的美,累也是真的累。这么见缝插针的练习,难道你以后打算以此为业么?”
岑承:“怎么可能呀,我既没有学过编舞也没有学过曲式分析,怎么以此为业?难道艺术培训中心那几个小孩子是可以教一辈子的吗?”
徐行:“也不是不可以啊,以后你去应聘历史老师的时候可以在简历里写上,我可以同时兼任幼儿舞蹈老师。”
岑承翻了个白眼:“然而幼儿不上历史课好吗?”
徐行:“哈哈,我还以为可以创造一个历史是舞蹈老师教的梗。”
他接着说:“我看你也适可而止,别练那么辛苦,看你瘦得这一把骨头,这手臂还没有人家手腕粗。”
岑承怒道:“徐老师你是眼神不好吗,这是瘦吗?瘦吗!看着细是因为我骨骼细,这上面长的不是肌肉是什么?”
说着她把纤细白嫩的胳膊伸到了他眼前。
徐行盯着那虽然纤细却肌理分明的手臂,几乎被那一抹保护得很好的白皙晃到了眼睛。他不禁偷偷咽了一口口水,内心狂呼,我的妈呀,她这是邀请我摸摸她的手么!
恍惚间思维突然串了频道,他想起茜茜在群里说的,Flag千万不能在人民群众面前立,貌似真的很容易被推倒啊?眼前这个不矜持的女孩纸,不会是想亲自来推倒我吧?
然而岑承对他纷乱的内心一无所知,她收回手臂抵在围栏上,低头想了一下说:“这世界上有好多事情都是不能放弃的。只要一松懈,丢下了就再也捡不回来了,我从四五岁开始跟着妈妈练基本功,到现在也没有怎么停过。每天都很累,但是一旦丢下,谁知道会不会懊悔呢?”
她突然抬起头,眼睛不知道聚焦在哪里。
楼下是郁郁葱葱的树冠,树荫里是成群结伴的学生们。
天气炎热,女孩子们趁着大课间跑到学院门口的商店里买了雪糕回来,毫无形象地一路打闹一路啃。她们嬉闹着尖叫着,吸引了岑承的目光。
徐行在她的眼神里看见了一些也许是伤感也许是不屑的情绪,似乎还夹杂那么一丝丝羡慕。
他也跟着她的目光,看了看在树荫下吵吵闹闹的女孩们,心想,她在羡慕什么?羡慕她们么?
突然,他快速对岑承说:“你站在这里别动,等我五分钟。”
岑承还来不及反应,就看见他电光火石间拔腿就跑,飞快地沿着楼梯冲了下去,下楼后沿着树荫往学院外面跑去。
还不到五分钟,徐行又大汗淋漓地跑回来了,把一只雪糕塞进岑承的手里。
岑承惊讶地看着手中的雪糕:“大白兔?”
徐行:“快吃快吃,别化掉了,注意时间,还不到十分钟就要上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