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促地来回踱步,胸膛起伏,手指不停地卷起成拳,又被他一根根展开。最终,他深呼吸了两口后,拈着纸巾,抹掉了那一滴水。
但艺术品的损毁,已经不可挽回。而在诺曼的眼里,这眼泪就是惊天涛浪,就是无声的战书。——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不接受我给予你的恩赐?
团成一团的纸巾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飞进了纸篓。诺曼步履匆匆,走进了内室。
茶几上,莫里斯把酸涩的双眼重新对焦,看向了他生父的背影。
有些东西的毁灭,往往只需要一个瞬间。
恒星可以湮灭,飞鸟可以坠落。
没有什么不能被毁去,不能被消灭。一花一木可以在山移海阔中消失无踪,宇宙星河可以在亿万年后不复存在。
而莫里斯就是这样。那一点点进门时,面对刁难时被维护而产生的孺慕,就这么轻轻消散。
他收回了目光,知道自己只有一次机会。积攒不多的力量带动绵软无力的手掌,只是一撑,他就翻过身子,摔下了茶几。
布鲁斯教导过,他闭了闭眼,让自己集中精力,关于如何呕出不该进去的东西。
于是,他一边反胃,一边向沙发下方的空隙里匍匐爬去。
断断续续呕出的茶水,混杂着尘土,还有粘稠连丝的血涎,在他爬行时粘到了他的脸上、手上。荧幕的光从侧方照来,昏暗中,他脸上的微笑亮晶晶的。
沙发垫子上的流苏垂下后微微摇晃,在莫里斯脸上映出一道道竖痕。他眯起了眼,再度伏低了身子。
一道脚步声,渐渐从内室出来,又蓦地停顿。莫里斯用力闭了闭眼,把脑子里男人站在门口阴沉地看向空无一人茶几的影像挥散。
更加用力的脚步声,一下又一下逼近。停顿的间隔被刻意拉长,踏地的声音也被故意放大。
莫里斯向后缩了缩,确保整个身体都掩进了阴影中。
男人的皮鞋,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莫里斯屏住了呼吸。
哒-哒-哒。似是因为搜寻的缘故,皮鞋的鞋跟触到地板,再由脚踝转动压下脚掌,这整个动作慢得出奇。莫里斯几乎可以想象,男人的上身也慢悠悠地旋转着,环顾着四周…
他又把呼吸放轻了几份,绵长且轻柔,只有流苏在男人走过时微微摇曳。
他走过去了。莫里斯看着男人的裤腿向前摆动,消失不见。
真好。莫里斯舔了舔嘴唇,被伤口刺痛打了个激灵,又才发觉自己已经满头的冷汗。
潜伏-准备-等待时机,一击命中。这就是莫里斯要做的事情。
他低头喘了喘,仍旧不敢呼吸得太快。
缓过呼吸来后,放松精神的莫里斯重新抬起了头。
?!
诺曼的头,正在看着他!
莫里斯的瞳孔猛地收缩,又在诺曼的手伸入进来时,瞬间恢复了正常。
刷—
莫里斯一手顶住诺曼的肘部,一手将白色的茶杯碎片戳进了他的眼睛里。
“啊!”
受痛的男人捂住了眼,鲜血喷涌而出,从指缝流下。他原本是单膝跪在了沙发侧面,探出一个头,伸出一只手,准备去抓不听话的小孩。
这一受伤,他下意识后撤了垫脚的膝盖,弯着腰退了半步,咚的一声撞在了茶几上。
混乱分布的色块,红绿紫黄的重影。莫里斯不敢耽搁,用力眨着眼从沙发另一侧爬出。
他不知道怎么了。在被诺曼发现的一瞬间,他的脑子就像被人扔进了真空,压缩成了葡萄,或者做成了什么芝士果酱一类的东西。
膝盖撞上了地板,手肘碰上了开合门。莫里斯跌跌撞撞,喘着粗气,一路逃进了内室,关上了门。
碰!
浑身已经湿透的男孩,合上门的一瞬,就无力地跌坐在地,靠着门仰头粗喘。
他越喘越急,越喘越急。
呼哈,呼哈,呼哈。
因为缺氧产生的模糊色块和彩色亮点,在他的视网膜上渐渐有了勾边,产生了图样。
呼哈,呼哈,呼哈。
但他还是越喘越快,像是有西班牙的牛在身后狂追一样,不要命地给身体供给氧气。
可他的手,还是稳的。他低下头,展开了手。血污中,一片瓷片重新被他攥紧。
尖锐的瓷片尖头,对准了他左手腕部的肌肉。避开血管和重要的组织,他轻轻下压,瓷片在皮肤上压下一个凹槽。
再用力,鲜血流出。莫里斯割出一个十字后,才扔了瓷片。鲜红的肌肉组织里,他把手指探进去,拨动寻找了两下,还压抑地闷哼了一声,才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一个芯片,蝙蝠侠的芯片。
莫里斯笑了,如释重负地笑出了声。他这边时间不长,但诺曼也已经收拾好,开始暴力破门。
“为什么呢,我的父亲。”莫里斯拉开门,站了起来。一只皮靴踩在芯片上,将它碾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