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市以南七里,店铺零落,民居萧索。酒楼伙计一路小跑而来,追至此地,已然气喘吁吁,满头热汗。
俯身撑膝喘气,他撇脸望进左侧巷口。长巷通往城郊,两旁砖墙攀满蔫头耷脑的使君子,绿油油缠作大片香帐,只尽头裂出一线苍白天穹,夹一条人影摇晃远去。那人手举酒壶、身形趔趄,显是白日凶酗,醉得不轻。伙计抹一把脸汗,一提铅腿追上前,扯起嗓子叫唤:“刘大爷——刘大爷!”
那醉汉入巷尚浅,听得这番吆天喝地,脚下打个昏跌,醉醺醺回身张望。他不过而立年纪,两鬓却已虚出白斑,顶一张红彤彤的浮肿脸膛,只怕摔上一跤便要不省人事,惊得那伙计伸手虚扶一把,喘气赔笑:“刘大爷,您——您这酒还没付钱呢!”
“啊?”对方醉眼迷蒙,口里冒出个酒嗝儿,熏得伙计挤眉弄眼。他只好凑近醉汉耳旁,掩住口鼻一侧,高喊道:“酒——酒钱!您酒钱还没付哪!”
险些教这喊叫震聋,醉汉一巴掌挥开伙计,满面厌烦:“不是说好先记着吗!”
伙计笑道:“掌柜的方才交代,咱酒楼今后不许赊账啦!所以特遣我来寻您不是?您今日便付罢——”他一拍脑门,“哦,从前的也得一并结咯!我都替您算好啦,这个数!”竖几根手指往醉汉眼前一晃,伙计咧嘴而笑。
许是那指头晃眼,醉汉迷茫一阵,眼中竟现出几分清明,铁起红脸道:“你这是怕我付不起怎的?”他要转过面来,两脚却不听使唤一错,几乎缠绊一跤,只险险扶住砖壁,张口没个好气,“我——我母亲娘家在哪里,你不晓得?还道我出不起你几个酒钱?”
“哪能啊!谁缺钱都轮不着玄盾阁缺!”伙计觍着脸,“只是……爷,我不过一个跑腿的,你今日若不把账结清了,我也不好同掌柜的交代呀。”
醉汉冷哼,一抡胳膊摔开空酒壶,手往袖袋摸去。他摸摸这边,再掏掏那头,终于从衣襟里扯出个细金镯,举高细瞧。近旁的伙计不住拿眼角觑看,两手垂搓腹前。
“拿去!”那刘醉汉总算抛来金镯,“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伙计忙稳接在手:“多谢爷!”谢罢又怕他反悔讨要,便一溜烟窜出巷子,不忘举那细金镯咬上一口。
金是真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