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眉祖师

    恍惚之间，那些人手中拿着的不是酒水，而是一碗又一碗的红尘酿。

    “前路仍要行。”

    声音沙哑，但很熟悉，李辟尘转过头去，就见到一人，正是那之前的乞儿。

    酒不醉人人自醉，这哪里是酒水，这是孟婆的汤啊。

    他的面色变得潮|红，那当中有爱慕，但却又羞惭，此时居然呜呜的哭了出来。长久以来积累的酸楚，此时就如同大河决堤，一泄便是千里，再也不能关上。

    “道爷，给点钱吧，好人一生平安。”

    阴生开始语无伦次，以至于他自己对这段记忆都是朦朦胧胧，只知道，自己在对那个年轻道爷说话，而那道爷，每当自己说出一话来，便会饮下一碗酒。

    乞儿开了口，那声音仍旧沙哑，仿若是老人的言语。

    “不妨事，你的命管不到我，它再厉害，也伤不得我分毫。”

    “和你喝酒的小道爷？他不是早已走了吗？”

    集市前的牌坊刻着字，那上面写着的是……“长安”二字。

    而阴生，则是靠在了一根木头柱子旁，晒着太阳，闭上了眼睛。

    亦或是……

    话语轻轻，但这却让乞儿感到有些不明，只是此时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显得十分的难堪。

    长安集千里之外，李辟尘扶了扶斗笠，微微一笑。

    酒香四溢，很快，酒肆的前面就聚拢了很多人，那大日渐渐升上天穹，而那酒肆当中，香气也传的越来越远。

    阴生看着这个和自己几乎差不多年纪的道人，咬了咬唇，眼神不明。

    而时日，从太安出行，至如今，也不过才四十余天而已。

    然而当饮下第一口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些醉了。

    他们惧怕他。

    一个老人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杆朱色长幡，上面写着“黄石赤丸”四个大字。

    紧接着，耳中就传来一阵畅快的大笑，最后，什么也不记得了。

    李辟尘的神色微微一愣，知命二字，他当然熟悉了。那是曾经游道行提起过的妙书，至于著书人……则不知。

    “不会醉。”

    劝君梦里别深寐，酒不醉人人自醉。

    这是个江湖行医客。

    “而他倒是一直好好活着，直到如今，十七年了……”

    “这一碗酒，是用你的泪酿出来的，是苦乐酒，是心酸酒，是悲怒酒，十七年的苦楚，今日化作这一碗酒，你把它喝了，这天煞的命，也就破了。”

    “小道爷，你出手的钱也太多，不过这孩子，日后你若是能离他远些，也不要再靠近了。”

    “道爷真要和我喝？”

    李辟尘呼出气来，对乞儿言：“屠苏酒好啊，年年最后饮屠苏，不觉年来七十余。这可是长命的酒呢。”

    李辟尘点点头：“那酒肆又怎么说？”

    吞咽酒水的声音不断响起，来来往往的人，形形色|色的人，此时尽数都被李辟尘收入眼底。

    一碗无色红尘水，饮尽七情苦乐泪。

    阴生愣住了，而李辟尘笑了笑：“二两酒不够吧，要祛厄难，还得下点猛药，我请你喝。”

    字放在这里，怎么解释，那都是读书人的事情。

    李辟尘把猴儿酿饮尽，而身边，阴生靠在角落，没有人和他交流，也没有人敢凑上去。

    是梦吗，亦或不是梦？

    口张了张，刚要说话，而此时，那身后，突然有一道声音传来了。

    距离太虚山已经很近了，再前行万里，便能到那岸口，入那龙华境中。

    “我不是那种长命的人吧……道爷别取笑我了……我怕是会不得好死呢。”

    “道爷？”

    孤人独世无知己，心冷意崩神人颓。

    略有熟悉的声音传来，李辟尘抬起头，看见了崔文那张老脸。

    少年是个乞儿，乞儿喝屠苏暖阳。

    那来买酒的人也越来越多，渐渐围拢成一片，而女丸有些忙碌了，至于李辟尘，则是已经要了一壶猴儿酿，在那百家味的牌匾前，一口一口的饮着。

    话语随着人站起来，李辟尘起了身子，对女丸开口：“再来两坛屠苏酒。”

    如一股清泉突然流淌而下，又似银色的河，汇聚成流，那当中，浓郁的酒香飘散出来，让人只是闻了闻，就感到浑身舒坦。

    “多谢道爷！多谢道爷！”

    这倒是……挺对症下酒的。

    他和自己的外貌年岁，几乎一般大。

    李辟尘扶了扶额前的斗笠，光影洒落下来，现在正是清晨刚过。

    他似乎睡着了，此时正在梦乡。

    “我是天煞命，道爷还是少和我攀谈的好……”

    酒肆里，此时女丸已经把酒水弄好，此时装出去，倾倒在那铜碗当中。

    李辟尘没有多想，那从袖袍之中取出一吊钱来，此时放到了乞儿手里的铜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