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道:“难不成是金陵王?人道吃过千家万餐,不如金陵一顿晚宴。”
少年点头道:“正是,他家上菜那可是规规矩矩、井井有条。”
伙计昂头笑道:“只要你说得出,我们醉仙楼就做得出。”
少年问大奎道:“兄长,喝酒吗?”
大奎摇头道:“喝酒误事,我寻常不饮酒。”
少年道:“无酒不成席,要不来上一坛竹叶青,这酒清香甘醇不是烈酒。”
大奎点头称好。
少年道:“既然有酒,就先上几个下酒的凉菜。”
伙计问道:“上甚么凉菜?”
少年道:“糟鹅掌鸭信。胭脂鹅脯。天上龙肉地下驴肉,上烧驴肉。三个荤菜带个素,白玉翡翠笋,我这兄长怕是吃不惯南方甜食,不要勾糖芡蜜。”
大奎心思:上来就专点贵的菜,他是朱柳不会有错了,只是他穿着一身布衣确实也难看出他是个皇孙贵族。
少年又嘱托道:“鹅掌鸭信往肥厚的选,不然不入口。”
伙计自知小瞧了人,急忙唯诺点首。
少年又道:“既然在你们酒楼吃喝,主菜那就尽管上你们的招牌菜,我这南方人也尝个鲜。”
伙计扭脸看向大奎,大奎嘱咐:“一切听小兄弟的安排。”
少年道:“然后再上几个甜点。”
伙计道:“要那几样?怕也是南方的酥品多,客官吃的腻,不如客官自己挑几样。”
“呵——。”少年挠挠头,道:“不过也好。上一份枣泥山药糕,额,再来一个藕粉挂花糕。我们那儿顿顿离不开鹅油,你来一份松穰鹅油卷,水只要七成。嗯……再来一个奶油松穰卷酥,奶皮要吸干水的。”
伙计默默记好,连连称喏。
少年道:“再上些新鲜瓜果。”
伙计面带难色道:“客官,这是初春之际,新鲜的难找,都是冰窖的。”
少年摇头道:“不新鲜不要了,你尽管上我点的菜就行。”
伙计谦恭躬身欲走。
“哎——,”少年招呼道:“你怎么这么急着要走?忘了赌约了吗?”
伙计一愣,道:“什么赌约?”
少年道:“你说我若能说上点什么酒菜,就喊我什么来着?”
伙计豁然大悟道:“阿爷,可那不是……”
少年笑着点点头道:“哎,乖孩子,去吧,阿爷等你上菜。”
伙计羞红了脸,不与他争辩匆匆离去。
大奎笑笑问道:“柳兄弟你可……可真是见多识广,应该不是个寻常百姓吧?”
少年张口便打断道:“金陵王庶子,朱柳。”
大奎还未张口来问,他便承认自己是朱柳(其实应该用‘他’更贴切,但朱柳她的这装扮确实看着像个少年郎),这一下反倒让大奎愣住,不知该说什么,喃喃道:“小王爷?您这是……”
“嘿——,”朱柳道:“别叫我小王爷,显得生分,还是叫我柳兄弟吧。”
大奎点点头,道:“好,柳兄弟,您——?”
朱柳见他疑惑,便道:“尚未娶妻,并无子嗣,家中亲人只有爹爹和兄长。”
大奎一怔,不解微笑道:“兄弟为什么要这么说话?”
朱柳又道:“我师从峨眉素衣派,习练‘疾剑流’。”
大奎无奈一笑道:“小兄弟,您平常也这样说话吗?”
朱柳道:“辰时一刻进京,巳时子刻进醉仙楼。”
大奎嘿嘿一笑道:“柳兄弟,你也真是忒幽默了,你平常真的是这么说话吗?为什么我没明白兄弟你的意思啊?”
朱柳笑笑道:“我的意思呢,就是不用劳烦兄长审讯,我自己把家谱、行踪都招了,兄长也好回去交差。”
大奎一怔,尴尬道:“你知道我是谁?”
“不知道,”朱柳摇摇头,言道:“但你身体这么健硕,一定是在六扇门之类的,而且你的眼,一直在审视我。但你却是个老实人,问不出什么话来,既然这顿酒要喝,那我就该推诚布公,要不然这酒喝下去味道就很怪了。”
大奎见他心中坦荡,自己反倒不好意思了,微微尴尬一笑道:“不瞒兄弟,我是一名锦衣卫,名为牛大奎。”
朱柳一手托腮,眸若深水凝视着大奎,嫣然一笑,喃喃道:“这名字和你真像。”
这一笑,如同一朵美丽的桃花盛开,伴随着窗外抚吹来的清香,竟然让大奎心中春风荡漾。
大奎打量着他,不由得笑道:“柳兄弟……你可真俊。你瞅瞅,长得多么白净啊。嘿,我就没见过这么俊俏的男孩。啧,真俊啊!”
朱柳被他盯得羞红了脸,慌忙低下头嘿嘿傻笑,又偷偷抬眸斜看他两眼,含蓄道:“你别那样盯着我,让我怪不好意思的。”
大奎慌忙收了神,尴尬一笑,他心想:这朱柳并非如陈大哥想象中的那样,他绝不是个险恶之人。